站在田边的景曦等人目瞪口呆。
直到老人痛哭完,周主簿拉着他的手细细询问,才得以将他引荐给景曦一行人。
原来这陈姓老人本是凤鸣县县衙中一名普通小吏,周主簿曾经做清查田亩的吏员时,总来凤鸣县,县衙派了不少人协助他们,其中就有这位陈老。
周主簿当时也只是个小吏,二人见面之后聊得颇为投契,多有往来。到后来周主簿不再负责清查田亩,二人年节时也会互相托人捎带节礼。
若不是为了万无一失,怕走漏行踪,早在昨日到凤鸣县的时候,周主簿就会去县衙找陈老。
据陈老说,他在去年年末时,县衙清查仓储时,发现账目有疏漏之处,主管仓储的县丞自觉脸上挂不住,发狠整顿了一番,将不少负责仓储的胥吏都加以惩处,还将其中三人赶出了县衙。
陈老性情朴实木讷,不擅走动,被赶出县衙之后,只得回老家宝陵乡。好在他儿子儿媳孝顺,对陈老侍奉尽心,又有孙子孙女承欢膝下,日子也不算难过。
谁知不到一年,就出了事——年年不淹的宝河,竟然今年汛期时漫出了河堤,将下游临河田地淹没不少。这一淹,就淹没了很多户人家一年的收入。
升斗小民一年到头辛苦劳作,挣得几个钱,也不过将将足够一家老少吃饱肚子,交齐赋税,能再给全家上下做身新衣就已经难得。看似宝河水漫堤只是毁了一年的收成,实际上,对有些农人来说,这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说到伤心处,陈老又忍不住哽咽起来。在家中作为辈分最高的长辈,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当着儿孙的面落泪,见到分别以及的友人,伤心再也忍不住了。
老人的哀痛是那样的真切而朴实,最能触动人的情肠。年纪最小,心也最软的云霞已经悄悄红了眼眶。
“老人家。”景曦温和地问,“你们的田地被淹之后,里正没有上报请求县衙减免赋税,发放救济的银粮吗?”
陈老方才已经听周主簿介绍过了,这位年轻漂亮到几乎有些雌雄莫辨的少年是他的‘少爷’。陈老知道周主簿是州衙中人,几乎立刻就会错了意,将景曦当作知州或是同知家中的公子。
这也正是景曦所希望的。
“没有。”陈老苦笑着摇头,“报上去了也没用,县衙不会管我们的死活。”
话中隐含怨怼之意。
景曦接着问:“那受灾的一共有多少户,被淹的地一共有多少亩?是今年雨水格外多吗,怎么今年突然淹了?”
前一个问题陈老答得快:“我们附近三个里位于刘家田庄下游那部分的田,基本上都淹了,大约三百亩地。”
后一个问题陈老却没回答。
齐朝以一百户为一‘里’,附近三里,也就是三百户人家。按照正常情况来考虑,其中约有一半是租种富人地主田地,即所谓佃户。剩下的人家,田地未必全集中在一起。故而,三百亩听上去不多,其实已经不是个小数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