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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发什么疯?”林昭仪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头发散乱,妆容花了,不像是宫中圣眷优厚的昭仪,反倒像一个疯子,“皇上,您说衍之‘长于妇人之手’,您也知道您没有教导过他是吗?”

    “我的衍之。”林昭仪摇着头,哀婉道,“他明明是那么懂事的一个孩子,四岁就开始学诗书典籍,抱着背会的《中庸》想让父皇听他背书,却连见他父皇一面都是奢侈!”

    她的泪水从颊边珍珠似的一串串滚落下来:“皇上有时间把太子抱到宣政殿教导,有时间带着晋阳公主去御花园赏花扑蝶,为什么眼里偏偏看不见衍之?他小小的一个人,抱着书哭着问父皇为什么不来看他……皇上,您的心偏到天边去了,您何曾教导过他一丝一毫!”

    “现在您指责他‘长于妇人之手’,可您又何曾尽过父亲教导之责?”林昭仪完全撕下了多年来温驯的画皮,话像是刀子,直往熙宁帝心口扎,“您不要推脱朝政繁忙,糊弄鬼呢,端穆皇后在时,朝中只知皇后,而不知皇上,朝堂上没了你,说不定反而更好!”

    “放肆!”熙宁帝怒喝道,“昭仪,看看你这副样子,毫无宫嫔之分,咆哮御前、不敬朕躬,失心疯了不成?”

    林昭仪冷冷地看着熙宁帝。

    为了儿子、为了圣宠,她在熙宁帝面前收敛起獠牙利爪,装了二十多年温良恭俭让,挤兑贤妃几句都要反复思忖。然而她的忍耐没有用,她的衍之仍然遭到了厌弃。

    她不想再忍耐了。

    林昭仪的目光虚虚落在殿中朱红的柱子上。

    咆哮御前的罪名有多大,她伴驾多年,心里清楚。

    衍之遭到厌弃,必然处境惨淡,林家作为吴王外祖家,也会跟着受到牵连。

    她突然想起少女时尚未进东宫时,随着兄长去郊外跑马。身体随着马背颠簸起伏,风吹拂过发丝脸颊,裙摆衣袂随风飘舞,心情是独属于闺中少女的轻快无忧。

    林昭仪此刻的心情异常平静,还带了点轻快,仿佛竟然有了点少女时纵马奔驰的、解脱的欢愉。

    对着暴怒的熙宁帝,她甚至还露出了一个轻浅的笑意来。

    下一刻,她毫无预兆地拎起宫裙,一头撞向了不远处朱红的殿柱。

    柔贵妃得到消息匆匆赶来宣政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林昭仪的尸身不知运去了何处,吴王从宣政殿中出来,和她打了个照面。

    出乎意料的是,吴王面上没有丝毫的悲伤和泪意,反而呈现出让柔贵妃心惊胆战的、近乎木然的平静。

    吴王对柔贵妃视若无睹,扬长而去。

    “皇上。”柔贵妃进了殿,对着熙宁帝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