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苏小冬来到无回峰,寒石院里火炉炭盆暖融融烧着,每天有热饭热汤备着,回来有人留盏灯等着,他显而易见地变得娇贵起来,怕冷怕得厉害,恨不得把暖和得跟个小太阳似的那个小姑娘十二个时辰都拴在身边。
雪地上微微融化的雪水层层渗透衣袍,重新冻在身上,渐渐麻木了倒也不觉得冷了。山峰上无处遮挡,冷风如刀,那冷风里的兵刃像是从后背穿进身体里一般,宣宁觉得心肺里一阵阵刺出尖锐的冷痛,疼痛急一阵缓一阵,倒也不是十分难捱,可不知为何,他眼前漫起层层黑雾,身子不受控制地一轻,竟斜斜往一侧软倒下去。
第28章 .
再次见到天光,宣宁已经被扶到了屋檐之下,灵鹊蹲在他身边,将脸怼到他眼前,见他醒了过来终于松了口气,有些忧虑地看着他:“少阁主要多保重啊,以前您可是在这里跪上四五个时辰都没事的。”
明明开口是关心的话,听起来却让人不是那么痛快。宣宁扶着墙缓缓站起身,冷淡道:“多谢灵鹊使关心。”
话音刚落,寒鸦从屋里推门出来,规规矩矩地朝宣宁拱手一礼:“阁主请少阁主进去。”
与外头风刀霜剑的苦寒不同,明细风的屋子里简直可以称得上春暖花香。地龙烧得正旺,地上摆了几盆鲜活花草,屋子里熏着醉人暖香,宣宁觉得迈过一道门槛,便从北境苦寒一脚踏进了草长莺飞的江南三月。
宣宁规规矩矩地按着年俗给长辈磕头请安,而后垂手立在屋子中央。
明细风拿着小剪子边修指甲边问他:“宁儿想明白了娘为什么罚你吗?”
宣宁抿紧了嘴,一言不发。
明细风一年四季红衣如火,款款走到宣宁面前,伸出白玉雕琢般的一只手用染得血红的指甲轻轻滑过宣宁的脸,轻轻叹息:“这张脸是长得好看,怪不得宁儿这么招小姑娘喜欢。”
昨夜苏小冬在双风居晚宴结束前自己跑回寒石院,宣宁便知道明细风非得发作一回。
本来,设在双风居的除夕家宴,没头没脑地把苏小冬喊过去,明细风的心思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苏小冬去倒是痛痛快快地去了,可一颗心落在什么地方,叫人看得明明白白,生生把一场家宴吃成了鸿门宴。无论苏小冬是明细风看上的人,还是明英看上的人,都是碰不得的,这口气自然是要撒在宣宁身上。
明细风牵住宣宁的手,“嘶”了一声,柔声道:“宁儿的手怎么这么凉,娘给你找个手炉暖着。”说着,也不由宣宁拒绝,转身便去找了个镶着宝石的精致小手炉塞到宣宁手里,又将自己的手覆在他手背上替他暖着,真像是有几分慈母的样子。
宣宁轻轻挣开明细风,将那只手炉一抛,手炉笔直地被掷出去,稳稳落在案上。他朝明细风微微颔首,道:“若是母亲没有别的事,孩儿便不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