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姮冷漠地想,怕又如何呢?这七年里她也是怕的,她怕梁潇的坏脾气,怕他的暴虐狠戾,怕他折磨她羞辱她,可是怕有什么用?该来的还是会来,一点都不会少。
如今这些温柔关怀不过是他的愧疚,他未必真觉得自己有错得多严重,更不可能一夜之间转了性子,只不过愧疚使然,加上她在阳陵苑疯了一场,让他害怕了。
姜姮恍然发觉,随着逐渐接触外面的人和事,她的脑子渐渐灵光起来。
又或许,是心中有了念想,才愿意打起精神细细琢磨这些事。
她想起兄长曾经对她说过,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失去对这世间的热情。兄长冒死见她递来的箴言,她不能辜负。
她安静冥想的时候,梁潇又在她耳边絮絮念叨了许多,始终未得到回应,他不禁有些烦躁,侧首轻咬姜姮的耳廓,怒道:“我在与你说话!”
姜姮敷衍地“嗯”了一声,却又觉得今夜的他有几分诡异,她问:“你怎么了?”
梁潇不轻不痒地折腾了她一阵,重新靠回她肩上,轻声道:“我要杀人。”他顿了顿,补充:“杀很多人。”
姜姮乍然想起七年前那场祸事,想起上庸台木桩上干涸凝固的刺目血迹,想起辰羡……她的声音有些发抖:“不要滥杀无辜。”
梁潇却笑了,今夜他总揣着甸甸心事,直至此刻才真正开怀:“不无辜,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来杀我。入得此局,早该料到会有什么下场。”
姜姮不再赘言,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眠。
清晨醒来时梁潇已不在身边。
姬无剑动作很快,火速办好了路引,令门房套马车,棣棠和箩叶各自收拾行囊,生怕梁潇反复无常,再改了主意,两人都很利落,只带换洗衣衫、干粮和银锞子,其余能省则省。
主仆三人早就通好气,两人出去后该做什么姜姮也吩咐好了,只是防着梁潇多疑,棣棠还是哭了一场。
原先是做戏,可哭着哭着却情真起来,涕泗横流,拉着姜姮的手抽噎:“我们都走了,姑娘怎么办?”
姜姮捏着帕子给她拭泪,边拭边笑:“我怎么办?我有得是聪明伶俐的丫头伺候,比你勤快,比你话少。”
棣棠哭得更厉害:“我也不想话这么多,可我有时候看见姑娘安静坐着,能坐一天什么话都不说,我怕极了,就聒噪着想引你多说几句。明明从前,你是那么活泼明媚的姑娘,怎么会变成这样?”
话不知觉越了界,箩叶十分敏感地上来拉扯她,看了一眼候在一旁的姬无剑,忙道:“你瞎说什么?姑娘如今是靖穆王妃,身份贵重,自然该端庄沉稳。”
棣棠手背挨了几下掐,也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抽了抽鼻子,讪讪噤声,依恋不舍地抱着姜姮磨蹭了一会儿,终于赶在太阳落山梁潇回府前和箩叶起程前往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