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殿那边屡次遣宫女来请梁潇,皆被他回绝。
崔太后这些日子很是安静,襄邑不比金陵,有得是世家贵眷恭维她,如今崔氏满门获罪,代王应召而来,另立新君一事传得沸沸扬扬,朝野内外都在观望,崔太后究竟还值不值得巴结奉迎。
这一观望,便门庭冷落,显出几分炎凉。
崔太后心里有气,却不敢再跟梁潇硬杠,让宫女传了几句卑微软语,请梁潇来见她。
梁潇下令暂且拘禁谢夫子,去看过曹昀,待暮色四合,才屏退随侍,独自走进翠微殿。
崔太后正坐在廊庑下的一张紫檀描金卍福纹扶手椅上,裙摆拖地,繁丽的折枝桃纹织金绸裙下露出一截柔软的直经纱,熨烫平整,连一丝褶皱都无。
她这些年沉沉浮浮,不管境况多么窘迫,总是要把自己打扮得干净体面。
身后几个宫女见梁潇来了,立即下跪行礼。
崔太后半抬起眼皮,慵懒地斜睇梁潇,道:“终于舍得来了?”
梁潇没理她,冲还跪着的宫女吩咐:“下去。”
宫女们甚至不及去看崔太后的脸色,低垂螓首,怯怯地告退。
崔太后叹道:“如今朝野宫闱,都是你做主了。”
梁潇弯身坐到太师椅上,唇角噙一抹薄冷的笑:“我本不愿意操这么多心的,可只怕稍有懈怠,让人算计得命都要丢了。”
崔太后笑道:“普天下没什么人能算计得过你,若哪一天真到那个地步,那也是自己作的,要拿命换那女人的一点真心。”
倒真是聪明耳目玲珑心,连别馆外那场戏都知道了。
梁潇将手腕搭在膝上,身体微微前倾,织金蟒纹绸袖流泻垂下,在夕阳里粼粼泛光。
他盯着崔太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你明知道算计不过我,还偏要在我背后搞那么些小动作,想让崔元熙那个废物来对付我,你好趁机揽权?”
崔太后平静看着梁潇,叹息:“辰景,我与你说句实话。我早就明白,权力这东西还是要抓在自己手里才稳妥。不然哪怕是骨肉至亲,也总有离心离德的时候。”
她肯说句实话,梁潇也便收起戏谑,耐下性子听她说。
“我知道崔元熙绝不是你的对手,我也不可能傻到真让他去害死你。崔家这些年挟持我够久了,一群不成器的东西,成日里拿着我的出身要挟我趴在我身上吸血,我早就想摆脱他们了。崔元熙想来送死,我高兴都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