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料想梁潇会动手,但没想到会如此迅猛急骤。
第二日刚至酉时,皇城司出动,捉拿当年恩科经手之官吏,最惊破天地的是,皇城司都虞侯带人闯进了燕禧殿,把正陪着崔太后下棋的顾时安擒拿进大理寺。
时至黄昏,天色阴沉欲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崔太后立即遣派人去召梁潇,但堂堂宫都监却连中书省的门都没进去。
梁潇不在官衙,而在大理寺。
顾时安正镣铐缠身,被用了刑。
他没穿官服,只着中单,血迹浸透薄绸衣衫,唇角还不断有血沫渗出,却无半分惧色,低眸看向坐着品茶的梁潇,轻笑:“殿下莫不是要冤死我?”
第77章 . (1更) 你杀人了?
梁潇坐在楠木蝉纹圈椅上, 面前一张梨花桌,上头整套的青瓷茶具,所用器物之华贵考究同这座阴气森森飘着血腥味的监牢格格不入。
梁潇闲闲地抬起茶瓯轻抿, 漫然道:“冤你如何不冤你又如何?你既然已到了这大理寺监牢里,不若平心静气,你我好好谈谈当下局面。”
顾时安受过重刑,身体遭受重创,说话吁吁喘气,声音极为低微:“殿下冤我容易,杀我容易,杀淳于彬也容易。可是杀了之后呢?您贵为摄政王,受众人注目, 一言一行必会被放大揣测。我的身后是崔太后,淳于彬更是当年屠杀新政党的功臣,您杀我们,外面的人会怎么想?”
梁潇捏着瓷瓯耐心倾听,问:“是啊,他们会怎么想?”
顾时安虚弱地一笑:“他们会认为殿下心向新政, 信任梁世子, 要走一条与从前全然不同的路了。”
“这朝中自淳化帝继位后,不敢说满朝勋贵皆憎恶新政党, 但至少十之五六手上沾着新政党的血吧, 您这样做, 就不怕众叛亲离?”
梁潇将瓷瓯放下,语调悠然:“那依你之见,本王当下该如何做?”
顾时安闭上眼,额间有冷汗冒出, 极为痛苦的神色,自唇中吐出几个字:“智者千失,愚者无忧。”
梁潇待要细问,被一个穿墨蓝袍子的官员打断了。
这官员是大理寺提举,年方而立,奉命审问犯官,表现得十分殷勤,眼下甚至来不及擦掉袖角和脸上的血,就来向梁潇复命:“殿下,翰林殿讲李游招了,他说奉淳于彬之命向仕子收受贿赂,所得银钱十之一打赏了经手的小吏,十之九都进了淳于彬自己的腰包。”
梁潇眯眼看向他,这提举跪在跟前,满脸堆笑,道:“十八般刑具下去,就是钢筋铁骨也能敲出个坑来。”
浸淫朝局十几年,梁潇太熟悉这样的人,谄媚阿谀,是最听话的狗,最锋锐的刀。
他不问案子,反倒饶有兴致地问这提举:“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