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谢家甫一出事,谢云嫣的生母苏氏就自请离去,丝毫不顾尚在襁褓中的女儿,随后立即另嫁高门,这十二年来,更是没有半点音讯,情意之薄,可见一斑。
但赵子默见谢云嫣说得高兴,也不去驳她的意思,只是笑着应了一声“好。”
谢云嫣顿了顿,大约自己也觉得不太可靠,又道:“或者,我们去幽州找孟伯伯,当时他嫌弃你年纪太小,不让你从军,如今你又大了一岁了,指不定就行了。”
孟青阳与谢知章本是故友,谢知章到了凉州之后,多亏了有孟青阳多方照拂,才带着女儿安身了下来。
而赵子默的父亲本是孟青阳的下属,当日,孟青阳见赵父家境殷实、大有前程,遂做主保媒,给赵谢两家定下了儿女亲事,那时节,旁人都道是谢家高攀了,谁也料想不到日后的种种变故。
赵父死后,孟青阳本来是劝谢知章退了那门亲事,谢知章却不愿辜负前盟,当时还曾戏言:“无妨,我也就嫣嫣一个闺女,就当给她招个上门女婿了,日后,我靠这两个孩子给我养老。”
而今,子未长成,亲已不在,而故人,更远在千里之外了。
提到孟青阳,赵子默才真心实意地笑了一下:“好,你说怎样就怎样,我都听你的。”
小庙里有一种香灰的味道,暗沉沉的,风吹着破旧的庙门,时不时发出“吱呀”的声响,这个夜晚格外宁静,小虫子从角落里爬过去,连那悉悉索索的声音都听得见。
谢云嫣犹豫了很久,小声地问道:“阿默,你真的不后悔吗?”
赵子默低头看着谢云嫣。
这一夜的月光大约也落到她的眼睛里面去了,带着氤氲的水气,湿漉漉的,她的头发又黑又密,长长地逶迤在地上,如同水墨晕开。
他的嫣嫣,这么漂亮、这么聪明,他再没见过比她更好的女孩儿了,他怎么舍得扔下她一个人呢。何况,他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不后悔。”赵子默这么回答她,还重复了一遍,用力说服自己,“我肯定不后悔。”
“嗯。”谢云嫣终于放心了,她伸出手,偷偷地握住了赵子默的一根手指头,他的手是炙热的。
她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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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军万马列在城外,黑压压的,一眼望不到头,士兵持兵刃、引弓戈,蓄势待发,如林的长戟闪着寒光,无数战马低低的嘶鸣着,形成了沉闷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