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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及朱太皇,谢云嫣就想到她老人家所赐下的那壶玉液酒,以及“轻浮放荡,品性不端”的评述,又郁闷起来,不再吭声了。

    李玄寂却用温和的声音继续道:“惠文皇后本是英国公和明城大长公主的幼女,英国公是一代名将,义勇无双,为了抵御胡寇,满门殉国,只有尚在襁褓中的惠文皇后被老仆救出,当时的朱皇后得闻此事,大为怜悯,为嘉勉忠烈,遂将阮家的女儿抱入宫中,养在膝下,视若亲生。”

    他顿了一下,慢慢地道:“惠文皇后故后,太皇思念成疾,命匠人制作河灯,在七月十五夜子时放于太液池,为惠文皇后祈求冥福,年年如此。”

    阮妃是李玄寂的生母,但他刚一出生,就过继给了老燕王李敢,对于这个母亲,他从来只能尊称为“惠文皇后”,他对这个女人其实没有任何记忆,所有印象,都是祖母朱太皇为他描述的。

    他的亲生母亲,有着倾国倾城的美貌、绝世无双的才情、更有君王如烈火般炙热的盛宠,可惜,盛极必衰,她凋零于最美好的年华,死时不过十八岁。

    阮兰因,兰因絮果,或许这个名字本就不详,太皇曾经提及,还伤心落泪。

    “明城为什么要给孩子起这个名字呢,最后落了这样收场。可见命数之说是有的,不可轻率,玄寂,你的名字是圆晦给你起的法号,记在佛祖的名下,以‘玄’为辈、以‘寂’为号,你要谨记,静心守持,不贪不争,哀家不求你建功立业,做什么英雄豪杰,只求你平安百岁,别再走在哀家前面。”

    李玄寂思及此处,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如今,太皇是这世上唯一对我真心爱护之人,大约是关心则乱,以至处事有失偏颇,你不要放在心上,日后她亦是你的长辈,你切不可因此生出成见。”

    他生性寡言,今日却说了这许多话,只因朱太皇和谢云嫣,这两者在他心中大抵都是类同于“家人”的存在,他不愿意见到她们之间生出隔阂。

    谢云嫣安静地听完,想了一会儿,认认真真地答道,“是,我懂得,比如家里的老奶奶听说自己的乖孙和人吵架,那必然是别人不好,不干乖孙的事,老人家的一片拳拳之心,本应如此,不可苛责。”

    她心思率真坦荡,或嗔或喜,出于自然,李玄寂向来嘉许,此时见她又微笑了起来,眉眼弯弯,仿佛是月色入她眼眸,有皎皎盈盈之光,他反而将目光转开了。

    谢云嫣话锋一转,又煞有其事地道:“但是有一点,玄寂叔叔您说错了。”

    李玄寂眉毛挑了一下。

    谢云嫣俯身,从小舟侧畔摘下了一枝荷花。荷花逐日光而生,烈日下绽开,月色里拢起,此时不过是一枝花苞而已。

    她将荷花递到李玄寂的面前:“这世上,关心爱护您的人,不仅是太皇娘娘,还有我呀。”她的声音如同云朵,柔软得要让人沉陷下去,爬不出来,“今天是您的生辰,我身无长物,只能借花献佛,以此一枝莲,谨祝您千秋百岁、长福长寿。”

    是的,所有人都记得今天是惠文皇后的祭日,却无人敢提及,今天,本也是李玄寂的生辰。

    李玄寂眼神晦涩,看不出他究竟是喜是怒,半晌,他似乎轻轻地叹息了一下:“我出生于鬼节之日、子夜之交,又逢荧惑守心之年,高僧批命,断我为大凶之人,生而不祥,克父克母、祸及亲眷,你本不应如此亲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