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寂觉得喉咙里梗着什么,吞不下去、吐不出来,噎得难受。
两个人都坐了下来,一个在东头、一个在西头,离得远远的。
雨声愈急,敲打在瓦片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连绵不绝,除了雨水的声音,也听不到其他的动静了。
“等雨停了,就跟我一起回去。”李玄寂低声开口。
“玄寂叔叔您先回去吧。”谢云嫣神色不变,脸上还带着轻轻的笑意,“我左右闲着也是无事,不如在这里多住两天,山间有禅意,说不定我就顿悟了,再不为俗世凡尘所苦。”
李玄寂本来想训斥她,但是看着她笑意盈盈,忽然觉得心头一刺,想说的话就说不出口,半晌,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谢云嫣扭头看着窗外的雨幕,她难得有安静娴雅的时候,连声音都变得那么柔软。
“我喜欢的那个人,他说他是不祥之人,而我呢,我有很多很多福气,我要日日向菩萨祈求,求菩萨把我的福气分给他,就如同我在他身边一样。”
李玄寂沉默了一下,轻声道,“我不值得你这么做,你应安乐无忧,嫁一个如意郎君,白头偕老,将来儿孙满堂,我往日做事没有分寸,让你误会了,是我的错,此间事了,我就离开长安,不再见你,日子久了,你自然就会忘了我的。”
谢云嫣侧首,看了他一眼,只是笑了笑,温顺地道:“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那一眼,是惊鸿掠过春波,最是动人心魄,李玄寂倏然屏住了呼吸。
但只是一眼而已,她又把目光转开了,用轻快明朗的语气说着话,一点儿不见阴霾:“不见就不见,也没什么打紧的,我在庙里天天念着您,十年、或者是二十年,就这么过去了,说不定那时候就会忘了你,我得到菩萨在梦里指点过,我上辈子欠了您的债,这辈子要还的,还完了,下辈子就好了,再也不会记得您了。”
说着说着,她又不正经起来,抱怨道:“所以,您不要再对我好了,免得我继续欠债,下辈子还得还,还不起就很难受,倒欠您利钱,越滚越大,要命,和您说话都没底气。”
“还不起,那就不要还。”李玄寂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那么细微的,其实只有他自己能听见,“下辈子再欠着也好。”
偏偏谢云嫣耳朵尖,恍惚听到了一些儿,瞥了他一眼:“您说什么呢?我听不清楚。”
李玄寂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端起严肃的神情,专断地道:“总之,我不许你出家,你若是还有这个念头,我马上叫人过来把这尼姑庵给拆了,你在哪里出家,我就拆了哪里,我看谁敢收你做弟子。”
谢云嫣“噗嗤”一声笑了,她摆了摆手:“知道了,玄寂叔叔,您果然还是这么霸道不讲道理,我也不敢违逆您的意思,说笑着呢,我才不出家,做尼姑要把头发剃光了,我这么一个长安城最漂亮的姑娘,若成了光头岂不可惜,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佛曰,不可为、不可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