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殊一怔,“我没有……”
阿苦却摇了摇头,止住他未出口的话,“你让我想想,师父,你让我想想。”她抬起头吸了吸鼻子,宫殿顶上分割为四百二十八块琉璃平棋,遍涂彩绘,当破晓的日光照入,灿烂得令人晕眩。这样金碧辉煌的地方啊,不知背后有多少痛苦和肮脏?
未殊看着她,目光里微弱的光芒如萤火窜动,最后却只能归于一片黑暗的虚无。
她没有指责他,没有嘲讽他,没有泼天泼地地骂他。她自己仿佛也很困惑,可就是这份困惑,令他全身心地发抖。
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多么卑劣。
他是大历皇帝的孩子,他逼死了自己的父亲。他被老兵好意容留,他引来大军杀死了善良的陌生人。他由阿穆尔夫妇一手养大,他害死了皇后腹中的胎儿。
他做的所有事,似乎都是背叛、背叛和背叛。
是啊……还是大家说的对。
他应该去死。所有的死者都是无辜的,而生者都是罪恶滔天。
他应该去死,他怎么不去死?
“——小心!”他突然抱住阿苦,那根掉在地上的烧红的铁扦子此刻重重地扎在了他的背上!
白衣立刻被烫得翻卷撕裂,肌肤在空气中灼烧的声音嘶嘶可辨。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的胡皇后一手拿着那根铁扦,桀桀怪笑道:“你不是会算命?你倒算算,你自己能活到几时?!”
昂达尼剌一步步走了出来,面色隐忍:“仙人,对不住了。”
金衣侍卫将他们团团围住。未殊这才想起什么一般,转头看着胡皇后:“原来是这样……拉雅姑姑。”
胡皇后冷笑道:“你害死了我的孩子,理应偿命。”
未殊却摇了摇头,“且不说我并未害死您的孩子,您原来早就将金衣侍卫收为己用,不知这件事情,圣上知道吗?”
胡皇后脸色一白,语气反而放得轻柔:“我与他是多年的夫妻,他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
“但他儿子的东西,却不是您的东西。”未殊很平静。
“你——你放肆!”胡皇后尖声道,“都给我上!”
未殊一矮身一把夺过了胡皇后手中的铁扦,又是一声尖叫。他将阿苦护在身后,已经冷却的铁扦对抗金衣侍卫的利剑不知何时即会断裂,他匆忙对阿苦道:“你先走。”
阿苦两手抱着脑袋看师父与十余侍卫纠斗,她已经傻了,她什么都听不见,只看见那铁扦上鲜血泼溅,一个个金衣侍卫倒下了,昂达尼剌那明晃晃的剑尖刺入了师父的肩胛,透骨而出,鲜血滴在了她的绿罗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