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会知道吗?
你还是不要知道了吧。
就如我九年的等待,就如我无望的挣扎。说到底,我甘心情愿。
***
大理寺早已拟好了罪状,判定了刑罚。是早在皇帝遇刺的当天就赶出来的。早在那个时候,皇帝就知道,该死的人是他。
皇帝派人暗中杀了池将军死无对证,皇帝将九坊的人送上刑场逼他出现,皇帝把璐王晏澜软禁起来以便他最终嗣位——
皇帝所想的,实在是比他们所有人都要冷酷而长远。
未殊忽然想笑。
大昌王朝的开国之君,果然非常人可比。汉人想让他天下大乱,而他宁愿保住仇恨自己的侄儿。
未殊望了一眼风雪洄旋的夜空,大雪撕开了一线光。冷风灌入他的衣袖,四面八风都是无边无际的寒冷。这是在那座巍峨的汉白玉广场上,二十八根华表背倚苍穹,断天而立,长长的丹陛一直向上延伸到至高无上的乾元殿,屋脊上被钉死的巨龙全身覆满冰冷的白雪,而那一双帝王之眼却仍旧倒映着熠熠闪光的星辰。
他慢慢回转身,朝那乾元殿撩袍跪下,额头轻轻叩在了积冰的地面上,又直起身来。
这样,他终于也可向那个死在自己面前的亲生父亲,做一个交代了。
十二名黑衣金边的弓箭手,站在他身周三面,缓缓抬起了手中的弓。
***
风雪骤然疯狂了起来,漫天搅动着浑浊的世界,那个女孩冲入箭阵中时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那一声突如其来的哽咽,刹那便被风雪吞咽去了。
夜幕之下,少女浅绿的袄裙近乎无色,她竟是凭着一己的蛮力推开行刑的侍卫往前冲,绣鞋底滑了几步,而后连滚带爬地凑近了未殊身边,披头散发地抱紧了他,全身都在簌簌发抖。
未殊呆愕了一瞬,即刻抱住了她,从乱发中捧起她的脸,急声问:“你怎么来了?你来做什么?”
风雪就在两人的脸颊边擦过,凛凛有声。夜空无垠,一片黑暗的视域之中,她的眼睛愈加地亮,像冷透的灯火,又像绝远的星辰。她凝视着他,被风雪吹裂的嘴唇微微开合:“我一觉睡到了傍晚,你嫌我吗?”
“怎么会?”他眼中急躁的光芒忽然奇特地冷灭下去,声音变得轻了,夜风呼啸声中,几乎如模糊的梦影。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去揩她脸上冰雪的痕,却触到一片寥落的冰凉,像是凝固的泪。“你怎不在家等我?”
她哑声道:“我怕我等不到。”
他顿了顿,“你先家去,我会回来的。”
她望着他,眼睛里一无其余的渣滓,他看见自己苍白的影浮沉在那水波一样的眼瞳中,心便不断地下沉,下沉……
为何要来?
明明知道我很脆弱,我放不下。
为何还是要来?
“你要报复我吗?”她低掩了睫,轻声说,“我过去让你等了那么久,所以现在,你也要我尝尝这滋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