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从来都是卑劣地利用着她的道义,九年来的每一日,他都毫无忌讳地提醒着她、逼迫着她、困锁着她,直到昨日也仍然如此。
只要能留她在自己身边,他不惜与虎谋皮,不惜将身作饵,不惜声名扫地……
可是现在,他却后悔了。
任性了这么多年,他竟然后悔了。
他不该强留她的,他明知她会为自己付出一切,可他呢?
除了这一副给她带来灾难的业身躯,他什么也不能给她。
他低下头,将手从她的衣衫里抽了出来,慢慢地为她掩好了衣襟。他的动作迟缓,好像只是离开她的肌肤就用尽了他毕生的力气,最后他将下颌搁在她的肩窝,抱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发间的清香依旧令他迷恋,如果他有家的话,他希望自己的家可以是这种味道。
他自顾自地笑了:“我都不知你原来已这样着急了。”
她别过头去。
他低声笑着哄她道:“待我们逃出去了,便找一个山明水秀的安全地方,布置好洞房花烛。到了那时候,你叫我死在你床上都可以。”
她仓皇地转过身来看他,他却哈哈大笑起来。她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被他调戏了,又想及自己方才还真是一点也不矜持,羞恼得一下子甩脱了他跑到岸上去。
他笑意盈盈地望向她,她却气得再不肯看他一眼。
***
“阿寄?”
黑暗中,顾拾轻声问。
身边的女人却已经睡熟了。
他伸出手指轻轻勾着她的发,睁着眼睛看向一无所有的虚空,耳边仿佛能听见那溪流低低流淌的声音,但他知道那不过是幻觉而已。
若是能死在这里,该多好。
脑中凭空冒出这样的想法,将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过去以为即便是死,他也要拖着阿寄一同死;可事到临头了他才发现,他其实还不愿意死。
温柔乡,英雄冢,说的大概就是阿寄这样的女人吧。一定是因她的缘故,他都不知道家是什么样子,就已经开始想家了。
当她失去母亲悲痛欲绝的一刻,他发现自己并不能与她感同身受,才知道自己是有缺陷的。圣贤书也读了一些,却从不晓得亲慈子孝是什么模样,虽然总向往太学里的读书人,自己却只是个自私、卑鄙、没见过世面的小人而已。
或许她也是这样看自己的吧?她只是对他太好了,所以连带他的自私和卑鄙都一并包容,他依赖着她,在她的包容里无法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