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迎睁大双眼,半晌,乖乖地去问了。店家听后,对着顾拾行礼道:“殿下,牡丹花的图样是可以做的,但……但请恕小人斗胆,殿下如果要做……吉服,那就得一板一眼,礼有定式,经有明文,小人不敢乱做。”
顾拾笑了,“不是吉服,我就想做一件寻常穿的,送给我妻子。”
这话说出口时,少年的耳根微微地红了一下,没有人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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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绸缎铺里订好了衣裳,约好正月来取,顾拾心头轻松得很,径自绕出了东市往东边走,还嘱咐张迎将买好的东西都送回宅子中去。
张迎抱着比他个头还高的物事一件件往轺车上塞,“殿下您不回去?横街在西边……”
“我去城下走走。”顾拾笑眯眯地道。
“喔……”张迎嘟囔道,“那您注意着天气,这莫不是要落雪了。”
张迎驾车离去后,顾拾抬头看了看天。深寒不雨的初冬,只在万里阴云的边缘露出一点微弱的日光,不远处的城门楼上,铁马被烈风吹得凄厉作响,仿佛战场上的鸣镝之声。
顾拾自西而东,一路从由繁华富庶的东市走到了平民聚居的宣平门边。那里有几家不该开的酒家,寻常是给守城士卒歇息的,他在那里见到了钟嶙。
傍晚时分,他从酒家的屋檐下走出来,见这天,果然纷纷扬扬地落了雪。
钟嶙从他身后走出,看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便披上风帽迈步走入了黑暗之中。从方向看,钟嶙是要出城了。顾拾并不担心,钟嶙执掌长安北军多年,似乎直到现在仍对守城的小兵小卒们有着莫大的威严。顾拾要担心的是自己。
钟嶙是一把好剑,锋刃全开,杀人利落。但顾拾不能让一把剑伤了自己。
归去的路仿佛比来时的路要远了很多。将将要入夜了,天色晦暝,风刮得更紧,裹着雪粒子扑上人面。他裹紧了外袍,从巍峨而古旧的城墙底下匆匆行过,脚步慢慢地不自觉地加快了。
行到横街外,地上已积了一层薄雪,夜色完全地笼罩了无人的街衢,勾勒出里坊宫阙铁线铅灰的轮廓。
不远处就是他的旧宅了。他的步伐却又刻意地放慢,表情也微微收敛,好像害怕惊动了什么。
绕过一个转角,便见到了王宅的大门。重修之后,这扇门气度非凡,镀金的铺首在夜色下闪耀着光芒。
有人在门口等他,手边是一把青竹伞。
看清那人的一瞬,他的心停跳了一拍,而后又更加强劲地跃动起来。
他在台阶下停住了。
阿寄见到他,眼中一亮,连忙撑伞走下了台阶,直走到与他相隔咫尺的地方,将伞抬高了为他挡住飘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