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待她当真病过一场,她才知道,这些人的关心都与她本人无关,而身畔这个男人,甚至根本就不会关心她。
她转头,看见柳斜桥惯常的青衣,又将这袍子解了下来,递还他,“先生更需要这个。”
她的手伸着,不远不近,他无端感到了尴尬。终于他一把接下了,却听见她发问:“先生当真是如此想的?”
“什么?”他重又穿上外袍,闻言下意识抬头,却撞进她一双深冷的眸子里。
“你当真觉得……本宫嫁给范将军,会……快乐?”
一句话分三次说完,她的脸色白得像雪,深黑的瞳仁却愈发地亮,像燃烧着什么,不遗余力地只为了穿透他的表情。她衣袖底下的手攥紧了,仿佛回忆起某一夜里某只手的温度和触感,连手指尖都在发麻。
这一次,他没有避开她的目光。他冷静地与她对视。他本来比她高了些许,此刻的姿态是有些傲慢的。
她这才发现,他这张清俊的脸,其实有着冷硬的棱角。挺拔的鼻梁下薄如一线的唇,像一片双开的锋刃。
“范将军——”他张口说了三个字,却又顿住,半晌才接下去,“范将军既是喜欢殿下,想必会让殿下快乐的。”
她好像听见了脑海中一根弦猝然绷断的响。
还是一样的,无聊、庸俗、浅薄的说辞。和半个月前、一个月前一样的说辞。她转过头去,这样的说辞现在已不能让她有任何感觉了,也许因为她问出这话时就未抱有期待。她已经学会不要去期待男人。
只是她仍然可以继续问下去的。那你呢?你会让我快乐吗?
我们诚然有过许多快乐的日子。我们一起,纵横捭阖,比起范瓒,我更愿意与你并肩前行。但是我也并不很在乎这些,说到底,我也并不很在乎我自己。
我从来不计算我自己。
她舒出一口气,抬眼,眼中竟尔流动着明亮的笑晕,“那么——你自由了,柳先生。从这条小道往西南走,便是丰国。”
(二)
他初时没有听懂她的话,只是呆住了。
她朝后方招了招手,鸿宾抱着两个包袱走来,交给了他。她嘱咐道:“这个包袱里是药方和药材,这个包袱里装了几本书。通关的文牒收在包袱最里层,小心带着。路上若还有不妥……”她低头,从自己腰间玉带上解下一枚玉佩递过去,“这上面有本宫的徽记,你带着它,至少在范国,可畅行无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