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道:“当心一些,可莫踩到螃蟹。”
她惊得一跳,抬起头,才看见他也换了一身蓝布短衣,头发都包住了,露出光洁的额头,反显得更年轻许多。他大笑着揽住她的腰肢,还揉了揉,“这身衣裳不错。”
她嗫嚅:“像个渔妇。”
蓝布包身,裙不曳地,可不正是个出外劳作的渔家模样?柳斜桥着意看上几眼道:“渔妇可没有你这样好看的。”说着又往车内一捞,却是一块蓝色的头巾:“这也是特意做的,海边风大,难免吹着头发。”
她嗔道:“这不是更像了么!”
他笑眯眯地看着她,“可是我想看。”
又是这句话。她拿他没有办法,别别扭扭地将那头巾包好了头发,蓝白扎染的色泽衬得她肌肤如雪,双眸似嗔还喜地转过来:“这样你可满意了?”
柳斜桥一边往后退着走,一边指了指自己的鬓角:“这边,没有掖好。”她跟着他走着,抬手掖了掖,他又道:“不对,这边,不对……”说着说着,他已欺到她身边,声音挠得她脖颈微痒,她欲向后躲,却突然被他双臂搂抱住,“别动!”
她挣扎起来,他的怀抱却一转,声音响在她的发间:“抬头。”
她怔怔地停住,再抬头时,却看见一整片银亮的沙滩,和那碧波无际的大海。
她呆住了。
暖日的光芒透过丝丝缕缕皎白的云照彻了海面,折折叠叠潜入深海之底。海潮一浪接着一浪扑上了沙滩,又慢慢地、若有留恋地往后退却,只留下洗得发白的千万颗银沙。
他将五指扣入她的指间,拉着她往前走。细软的沙在鞋底细细地磨着,偶或发出令她心悸的轻响。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可是所有的话语好像都从指尖流泻了出来,太多,太深,太温柔,以至于两个人的心跳都在微微地发颤。
就这样,一直走到了海潮的边缘。
“这纵不是天涯,也可算得海角了。”柳斜桥低声道。
她不言语,眼看着那海浪在一点点蓄积着力量,她想往回走,他却一把拉回了她吻了下来。
大浪倏忽打来,将两人衣衫打个湿透,再退潮时,两人仍旧抱在一起。
柳斜桥将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忽而低低地笑出了声。渐渐地她亦笑了,抬手轻打他一下:“胡闹!”他笑得咳嗽起来,咳得低下了腰,可他仍然在笑。
就好像他要把这辈子所有的笑都花在今日,笑得不留余力不留余地,阳光灿烂地洒在他的脸上,点亮他瞳眸中温柔的火焰。
她仿佛看见了那个她曾错过的十六七的清秀少年,迎着海风爽朗而无拘无束地笑着,他对这人世毫无芥蒂,他对所有的伤害和背叛都报以年轻的有恃无恐的宽容。
柳斜桥的笑容凝定下来,沉沉的目光注视她片刻,在她还来不及推求那目光中的深意时,他已轻柔地抱过她来,双手捧着她脸,再度吻住了她。
这一回,他吻得极深。
唇齿之间是海水微咸的味道,带着情-欲在太阳底下蒸腾,她的手滑进了他的衣摆,摸索到他被海水冲得冰凉的肌肤。两个全身湿漉漉的渔夫渔妇,水光在他们的额头上闪烁着滑动着,海浪再扑过来时他们一齐地跳开了,然后他们便笑着一前一后往沙滩上跑去。
追逐着他们的身影的,是那海潮之上灿烂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