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暖捻着衣带,轻轻回答:“奴婢本家姓薄,自从家母年前殁了,如今是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薄?”邓夫人眉头微跳,“河间薄氏?”
“不不,”阿暖忙不迭地道,容色微窘,“奴婢出身卑贱,哪里攀得上河间薄氏!家父是从会稽徙来的,在睢阳当了一辈子教书先生,与河间薄氏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八竿子也打不着呀!”
好容易从邓夫人处回来了,阿暖筋疲力尽,却在勿忧宫的暖阁里意外地见到了常侍王常。这位王常侍身量宽大,既高且壮,却总在殿下跟前涎脸打旋磨儿地伺候,她们后院宫人私底下笑话他,不叫他王常侍,叫他常常侍。
然而这位常常侍今日却不在他该呆的地方呆着,跑到殿下内宫里来了。他似乎有些着急,肥胖的身子在阁子里转了个圈,正好撞上阿暖,立刻咋咋呼呼地叫起来:“你跑哪里去了?怎的还不添香?”
阿暖被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答话,王常已尖着嗓子直着眼睛对她一番抢白:“殿下平素讲究,这勿忧宫里时刻不可缺人洒扫,炉中苏合香不可断烟,釭灯里水不可干,你身为殿下的贴身丫头,连这点道理都不会吗?你可知道昨日那个秋儿为什么犯了殿下的忌讳?她未注意那铜匜里的温水已经沾过外间的寒气,殿下一怒便掀了她一身的水!你若不想做事了,便早早回你那尚衣轩去,若不是文婕妤开了金口,你这怠惰性子,恐怕一辈子都近不得殿下的身!”
阿暖张口结舌任他叫骂,末了才缓过神来:这是骂自己消极怠工?天可怜见,她一大清早就服侍殿下出门,而后又被叫去训导司听训,她哪来的空闲做这些杂活?勿忧宫里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丫头,王常侍这一通火,未免发得有些莫名其妙!
抬眼一瞥,王常面色涨得通红如猪肝,衬着肥胖的身躯,她竟忍俊不禁。掩着口微笑道:“王大人息怒,奴婢这就去做。”
王常看她模样,竟似毫不惧怕自己,两眼都发直了,颤着声线道:“你你,我训你话呢,你嬉皮笑脸的做什么!”
阿暖立刻敛了笑,端端正正地道:“恭聆王大人教诲。”
王常端详她一会,眸光渐沉,负手背转身去,“你去看看那博山炉,可还有香没有。”
阿暖依言走到那错金铜博山炉前,袅袅烟篆正自看不见的细孔里悠然而出,便轻声细语地应答:“还有香的。”
王常翻了个白眼,“你是傻子还是怎的?炉里的炭火还剩几许,你便这样就能看见?试香,拿手试香,你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