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小的不想去掖庭狱。”他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好像这样就不会让顾渊听见了一样。
顾渊道:“你去过掖庭狱吗?”
孙小言害怕地摇了摇头,“没有。但小的听说掖庭狱是很可怕的……”
“是的。”顾渊点了点头,重复道,“掖庭狱是很可怕的。”
金钩褰卷的帷幄之后,皇帝、婕妤、宫人、女郎,细碎的声音混成一片,而在这一片嘈杂之中,他却仿佛能听见那个幼弱的孩子危浅的呼吸。
这个阿弟于他而言是全然陌生的,自顾泽出生到现在,他约莫没见过五次。
他只知道,顾泽自从出生起,就有父亲的呵护和母亲的疼爱,有满宫人围着他打转,有漂亮的衣衫和精致的食物,有隔三差五心血来潮的大宴和赏赐……便连他这个亲兄长,也只能隔着人山人海,远远地望一眼被簇拥着的阿弟。
他自己出生的时候,是什么也没有的。
他何尝不知十六岁的自己去与一个襁褓中的婴孩争夺父亲的宠爱是很可笑的事情?
然而……然而他什么也没有啊!因为什么也没有,所以当他此时此刻站在这骤然空旷下去的殿宇中,他觉得很冷。
蓦然有人声响在他的耳畔:“殿下?殿下!”
他怔然回神,薄烟的双眸盈盈弯起如月牙儿,“皇三子已无碍了,殿下不妨去看看。”
他往那帷幄走了两步,便听见里面梅婕妤欢呼的声音:“阿泽醒了!陛下您看,他醒了!”
而后便是皇帝温柔的沙哑的声音:“醒了便好。真是吓坏你阿父阿母了,你知不知道?”
顾渊呆住了。
他从来不知冷面冷心的父亲还会有这样的一面。父慈母爱,宛如普通民间最简单和乐的三口之家。
这一瞬间,他简直想拔足而逃。
皇帝出来了。
他看了看孙谒者,随口道:“城阳君女救治皇三子有功,且去少府领赏吧。”
薄烟不急不忙地谢了赏,又道:“不知梁王殿下为何在此?”
大约是因为方才顾泽的病情确实险恶,皇帝对这位薄氏远支的女郎颇是和颜悦色,“朕还需彻查阿泽生病是何人动的手脚。”
薄烟有些惊讶,“动手脚?从皇三子的脉象看,只是普通的气血不调,一时窒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