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隐解剑奉上,又迟疑,“婕妤……”
她一把抽出长剑,往长生树的粗壮树干上狠狠一斫——
她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大的力气,但当她将剑斫下的一刻,胸臆间感觉到了无比的畅快,好像她所劈砍的正是那个刺客,那个竟胆敢射杀天子的刺客!
长生树的翠叶齐齐一震,哗然作响,受伤的树干流下了嫣红的树脂,仲隐明白过来,撕下一块衣角递给她,她以布料接住树中龙血,撩开顾渊的衣襟,轻轻按在顾渊中箭的伤口上。
他不言不语地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双眸亮得仿佛永远澄明的白昼,失血的嘴唇微微翕动,仿佛要说些什么——
“不要说话。”她低低呢喃,双眸静静地注视着他,手下一个用力,直直将箭镞拔了出来!
仲隐大惊失色,而薄暖虽然面白如纸,却比他镇静许多。
布料上的龙血清凉微香,他轻轻伸出了手,被她一把反握住。搜查全苑的羽林卫回来禀报:“启禀陛下、婕妤,刺客已抓到——刺客自杀了!”
薄暖心中一凛,回头一看,确是个死透了的黑衣人,羽林卫将他的蒙面黑巾揭开,竟露出一张朽坏模糊的脸孔。薄暖心中顿时充满烦恶:“刺客不止一个,再找!”
“是!”
顾渊静静地看着她,她的眸中此刻现出了他从未见过的锐利锋芒。一直是那样若即若离、含烟带雾的人儿,怎么忽然成了临危受命的女豪杰呢?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有趣,不由得又想笑,笑声牵动胸肺,肋下又作痛起来,她回过头来,怔住了。
他的目光清亮,像统摄了千万的时空,却只这样安然地微笑地凝注着她。她的脸微微一红,“陛下请少待,太医即刻便到……”
他低声说:“阿暖,你到底还有多少副样子,朕没有见到?”
“陛下?”她没有听清。
他微笑摇头,在她怀里找到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轻轻闭上了眼。
仲隐见状一惊:“陛下——”
“陛下无事。”薄暖清冷地道。
开玩笑,何止是无事……都伤成这样了,他怎么还能笑得这么无赖,尽往她的身上挨?面前都是年轻气盛的军旅男子,他这样耍赖地一闭眼,叫她堂堂婕妤的脸子往哪搁?
太医丞终于跌跌撞撞地赶了过来,将受伤的皇帝抬上了御辇。车仆问她:“婕妤,回驾宜言殿吗?”
她顿了顿,“回宣室吧。”
马车摇摇起行,他双目紧闭,却仍死死地抓着她的手不肯放开。她咬咬牙道:“子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