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却也不搭腔,兀自垂首将手中的册目又翻过一页,只作充耳未闻状,程氏心里便跟明镜儿似得,人家不掺是非呢。
侯府里各有各的地界儿,这小夫妻俩的眼里就没放下过他们这些人。
程氏与素琴相视一眼,随即转了个话头问婉婉,“听说你跟容深近来要去灵州,这山高水远的,路上一应都安排妥帖了吗?”
婉婉这可就能听见了,抬起头冲她一笑,“谢夫人挂心,夫君早前许久就在着手准备,倒无需我操心什么。”
“你是个有福气的。”
程氏闻言略有感叹,“容深日日在外头忙得团团转,心里却总挂念着你的事,多少女人,嫁出去再教夫君陪着回趟娘家都难。”
这多少女人里就有程氏。
当然,她最初入侯府也不能算嫁,妾只能是纳,高门权贵扶正妾室那于她而言简直跟做梦一样,甚至做梦都不敢梦这么大。
是以后来,纵然陆进廉只在扶正后陪她回门过一次,她也满足了这么些年。
婉婉体会不了程氏的心境,只好笑道:“夫人与侯爷琴瑟和鸣,您替侯爷打理后宅井井有条,侯爷心里必定记着您的好,我才要虚心跟您学呢。”
然而程氏闻言唇角嘲弄,摇了摇头,“你还年轻,哪儿懂男人啊。”
“夫妻之间可不兴能者多劳那套,真正心疼你的男人,才不舍得教你整日操劳,为些琐事耗费心神。”
她说着瞧婉婉乖巧眨眨长睫,似乎很不解的模样,才又幽幽打开了话头。
“女人就像那瓶子里的花儿,若有人滋养着、呵护着便会越开越娇艳,你以为男人都不懂吗?他们心里都门儿清,区别只在于他们愿不愿意呵护你。”
“侯爷他心里记不记得我的好,不一定,但他必记着容深母亲的好呢,能称得上与侯爷琴瑟和鸣的也只有先夫人,我嘛……便算作掌家的管事吧。”
掌家的管事,专门就是干活儿的。
话说得有些深,婉婉并不好往下接,可那话里的端倪教人奇怪,先夫人明明都已然枯萎在了多年前的盛春,侯爷的呵护从何而来?
侯爷这人也实在教婉婉很好奇,总好似每个人提起的过去,他都是截然不同的面孔,似乎薄情是他、长情也是他。
但婉婉这些不解并不能直白去问程氏,思忖片刻只温吞道:“夫人何必妄自菲薄,侯府上下都记得您的功劳与苦劳呢。”
一来二去打太极似得,程氏望着她,并没言语。
不过这会子眼看时辰也不早了,婉婉的账册看了大半早上,也该告辞回去了,程氏倒没执意留她。
人走后,素琴上前来给程氏换盏新茶,随口问道:“夫人今儿是怎么了,忽地同三太太说这些话做什么?”
程氏倚着软枕慢悠悠叹一口气,“与人相交最忌交浅言深,可你没见人家,避重就轻,把我防得是滴水不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