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帜语塞,怒火瞬间从脚燃到了头。
从没有人敢这样当着高帜的面,嘲笑他的身份。
是个人都不能忍了!
可是高帜却生生给忍了下来。
“所以,你这是来找我谈判的吗?”高帜问仇辉:
“所以赵五郎你今天专程进宫来羞辱本官一番,是认为本官气极了,就一定会放朱弦离开?”
“你错了,赵五郎,因为你说话不中听,所以除非你今天当着本官的面,把你自己的头割下来,否则,本官是绝对不会如你的意的。”
高帜嘴角带笑,望着仇辉。只那嘴角的笑,比寒冬里的刀,还要冰冷。
听着高帜这一番话,仇辉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他既没有惊讶也没有与高帜再辩论什么。只闭紧了嘴巴定定地看着高帜,没有再说什么,便转身离开。
他本就不指望能够跟高帜讲和,今天他来,也不是为了与高帜讲和的。仇辉只是想确定一下朱弦是不是像他猜的那样,真的在高帜手上。
眼下看来,自己猜得没错。
仇辉带一身寒霜朝远处走。
说他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不管怎么说,朱弦已经嫁给了他,现如今,却宁愿跟一个太监待在一起,也不愿意再看到他。
仇辉知道,一切都已经变了。
父亲曾经说过,半生宠辱尽,万事皆为虚。红粉皆罪孽,倾国化白骨。
从前,他还固执地认为自己的遭遇只是偶然事件,但是现在,他信了。
……
是夜,明月高悬,近水楼照旧一片歌舞升平。
仇辉独坐江畔,看远处漆黑江面上升起来的团团白雾。他的官帽滚去了一旁,官服也掀开了半边,还沾染上一片又一片的酒污。他的身旁歪歪倒倒散落了一大片的空酒坛,而身前案桌上的一碟牛肉和一碟花生米却未动分毫。
脑中突然浮现出为数不多的几句诗,正好可以抒发仇辉此时的胸臆。他想起从前开蒙时期,听夫子曾经念过的一句诗——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此时仇辉的心境也与诗作者一样,愁烦使得他连牛肉都吃不下去了。但是一想到诗作者安慰人的这句“自古以来,圣者仁人都只能寂然悄无声地死去,只有那些会喝酒的人才能留下美名”,仇辉便觉得这名诗作者可真乃知己也,劝人喝酒放纵都能劝得如此嚣张!
仇辉喜欢听这样贴心窝子的劝,就想一直喝下去,一口气喝出一个名垂青史,岂不比天天焦虑自己的“使命”、“未来”的,来得洒脱?
就在仇辉一杯接着一杯朝嘴里猛灌酒的时候,他看见自远处江心漂浮的那团白雾中,悄无声息地驶出来一艘乌篷船。
乌篷船直直地朝仇辉正对着的轩窗驶来,仇辉一惊,下意识地就要摸刀,却发现自己身边空空如也,这才想起自己是从宫里出来的,哪有什么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