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老爷子本来也清楚,星河确实是侯府的小姐,本该养在侯府的,可是……
心底那股气上来,老爷子轻轻哼了声:“这么多年了,侯府的人是终于想起来了还有个孩子在这儿吗?早不来晚不来,这都要快过年了,偏偏这个时候来接人了?!”
他生气地说了这句,想到星河可能连跟他们两个老人家一起过年的机会都没有,当即怒火更胜,竟忘了克制。
冯老爷子一拍桌子,竟是不再理会这些人,起身往外走了出去。
两个嬷嬷对视了一眼,双双愕然。
他们在来的路上、甚至在没启程之前,就没把这差事放在眼里。
一个放逐在外几乎会遗忘一辈子的“庶女”,对府内而言自然是可有可无。
而在他们看来,容星河能够被开恩特赦似的带回京,他们自然该感激涕零,喜出望外。
何况一看这冯家的院子,这室内寒酸简陋的陈设……简直不如他们侯府一个小院子大,还有姑娘跟那丫鬟身上的穿着,侯府里最低等丫头的穿戴都要比她们强。
没想到……这些人竟是一点儿欢喜之色都没有,反而不受用、觉着他们多此一举似的。
陈嬷嬷皱了皱眉,她虽不把冯老爷子看在眼里,但表面上的礼节还是要顾忌的,便只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之前姑娘来这儿,也是四姨娘的意思,姨娘是觉着你们二老孤单伶仃的,才把姑娘送来承欢膝下,倒不是有意冷落了姑娘。”
她嘴里的“四姨娘”,就是星河的生母了。
杨老太太看老爷子出去了,心中叹息了声,勉强道:“是,是。”
星河在旁边,心里却只是冷笑。
早在她小的时候,还不太懂事,慢慢地长大了些,听人总指指点点说自己是京内侯府的小姐之类,她一个小姑娘家家,心中自然生出了怎么京内不来人把自己带回去的想法。
尤其是老太太照料她很不容易,而冯家的日子确实也辛苦些,她心里不知多委屈。
但是一天天长大,一天天懂事,星河渐渐地明白,京内的侯府对她而言,就仿佛是个空中楼阁,她指望不了,也不能去指望,否则他们一家子只怕先要饿死了。
从那时候起,星河就开始自己谋划,而不再倚望着什么靖边侯府。
先前在路上给那三人拦路,星河自述身世,也无非是把靖边侯府抬出来吓唬那些贼寇而已,实际她心里可没真的就把自己当成侯府的人。
如今这些人居然不期而至地,开口就要带她回去,她哪里就能这么一走了之?
不错,她的母亲在侯府,她也常常想念自己的生母,但十年的不见,那份想念就像是放在磨刀石上的铁,磨的雪亮而薄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