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绝仿佛思忖了会儿:“子非鱼,又哪里知道鱼乐不乐。”
惠王瞠目结舌,心悬起来,想捂住小道士的嘴。
皇帝却没有什么恼色,而是自然而然地接着李绝的话头:“那要看看到底是真的鱼,还是别的什么了。”
“水里的除了鱼还有什么?”小道士胆大包天而又自然而然的,像是面对的不是九五至尊。
“水里的东西多着呢,可大可小,可贵可贱……”皇帝不动声色地把问题踢了回去:“你说呢?”
惠王知道皇帝指的是什么。虽然不太好说。
他盯着自己袍子上那微微蜷缩身子的龙纹,不知不觉握紧了拳。
李绝却仿佛不晓得皇帝所指,他不慌不忙地:“说来,哪一年我在一个观内住着,观前的水池子里多的是鱼,却也的确还有另一种东西。”
“什么东西。”
“王八,”李绝笑的无心:“尤其一到晴天,都爬上中间的石岛上,伸着脖子晒太阳呢。”
皇帝的唇一挑,又忍住:“粗俗不堪,这不是该叫做‘玄武’吗?”
李绝道:“都是一个样。小道也是粗俗惯了,所以先前王爷说要叫我进宫面圣的时候,我才不情愿,只怕哪里应对不妥当,皇上怪罪下来,我就连个清净自在的道士都当不成了。”
惠王在旁边听着他们两个一问一答,彼此的话语之中几乎没有什么阻碍,快的叫他没法反应。
几乎是每一句话,都会让惠王的心弦紧绷一寸。
他觉着李绝的哪一句都是破格斗胆,而皇帝的哪一句都是藏着带刺的机锋。
可偏偏两人一拆一搭,就仿佛漫天雪片,眼花缭乱,毫无章法,但落在地上,却是极无瑕的雪白一片。
最后皇帝吁了口气,判定似的:“你跟你的父王,有些不一样。”
“那倒不是什么坏事。”李绝没问哪里不一样。
“这是何意?”
“信王殿下身份尊贵,能征善战,是赫赫有名的镇边王爷。若是跟我一样,如此不成器,岂不是辱没了信王的威名。”
皇帝脸上透出一点很浅的笑,像是阴云之后的一点莫测的光。
他仿佛已经忘记惠王还在旁边:“你倒有自知之明,那如今你在王府都做些什么?”
李绝道:“回皇上,当然是念经,祈福,毕竟我也不会别的。”
皇帝的手指轻轻地在桌上叩了两下:“听说你还跟惠王预支了二十两的银子?”
“那是三个月的薪俸,”小道士看了眼惠王:“怎么王爷这种事也跟皇上说呢?我又没多要。”
惠王苦笑,未敢辩驳。
这自然不是惠王多嘴,但皇帝也没有解释:“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李绝道:“我年纪也不小了,将来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