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大娘子生了个儿子,前段日子满周岁,还在酒楼里摆了足足七日的宴,可热闹了。”
县丞只当是朝廷派人来查万户侯底细,也不敢隐瞒,将自己所见所闻一一告知。
那周家人交友极谨慎,便是宴请全城,真正能入他们家门的没几个,县衙里,也只有县太爷与周家打交道多。
他便是有心示好,也寻不着太多机会。
“你所言每一句,我会再去查证,若是所言非虚,决不轻饶。”放下狠话,男人便准备密信,复命去了。
哀崂山之所以匪患不断,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地势复杂,崇山峻岭,层峦叠嶂,物产极为丰富,即便隐在山中,彻底与外界断开,也能过得有滋有味。
肚子是饿不着,但到了寒冬腊月也难熬,哪怕是这般炎炎六月天,隐在深山密林里头,遮天蔽日之下,也是凉爽至极。
周窈给小馒头多加了一件褂子,换上薄棉的靴,放在地上让他自己走几步,靴子底面就已沾上了点点微润的泥。
周父坐在竹楼门前,吹一口寨里老人给的老旱烟,瞧着女儿半牵半放地带孩子玩耍,心里头止不住地发酸。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女婿身份变来变去,山匪头子,流落的皇子,到如今,又变成了做梦都不敢想的皇帝。
哦,不对,该是先帝了。
昨日放的公文,寨里兄弟出外打探消息,在城门口瞧见的,谥号都出来了,荣显帝。
太后骤失爱子,悲痛欲绝,病情加重,整日卧床不起,怕也要随着儿子去。
最为春风得意的,便是办理完皇帝丧事后就要正式登位的安王。
还有代为理政的礼亲王,和柱国公。
铁打的江山,流水的帝王,周父对这些早已看淡,原本已经没什么情绪了,可一想到已经不在了的荣显帝就是自己下落不明的女婿,情感又不一样了。
女儿还这般年轻,孙儿又年幼,男人要是真没了,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皇帝,那可是皇帝啊,便是人没了,也得守上一辈子。
常顺常安两兄弟亦知二当家非同一般,却没想到这样的不一般,皇帝老儿不做,跑来山里当大王。
内心的震撼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他们,他们居然给皇帝做马前卒,要命了,这是祖上几辈子烧高香积来的福气。
“从今以后,他在我心里,就只是周谡,周家女婿,也是你们的二当家。”周窈将态度摆出来,如今山寨就是周家避难之处,他们必须融入这里。
“是的。”兄弟俩想说什么,又不知该怎么说,最终只能应和周窈,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老九一眼扫过二人,没作声,低着头,持一把细刀,将手里栩栩如生的木雕最后一笔勾勒完,便递给一旁同样闷不吭声的少女。
周二妹并没有接,而是站了起来,对着仍在教孩子走路的姐姐道:“我不相信姐夫死了,还有阿卓也没个信,一直等着不是个事儿,要不我们就去一趟京城,生要见人,死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