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以前也时常轻车简从的到钟府来, 那时是为了看望老太妃。老太妃丧礼之后,这还是头一回来。
钟王府接驾是轻车熟路的, 公主、驸马在前开路,一口气将皇帝引到了钟祥的寝室。靖安长公主招呼人把钟祥扶坐起来,自己拿了件衣服要给钟祥披上。
皇帝大步走了进来:“你弄那些做什么?”旋即摆摆手,示意跟随的闲杂人等走开。
公孙佳留意看了,太子、太子妃等人都没跟过来,郑须亲自监督摒退了宦官、宫女。钟府的侍女也渐次退去,公孙佳想了一下, 也想跟着湖阳公主退出动。靖安长公主起身,抬手将手里的衣服挂到衣架上, 手往下一滑攥住了公孙佳的腕子, 轻轻捏了一下。
公孙佳低头看了一眼手腕, 顺着靖安长公主的手劲儿跟她来到了床边。
皇帝坐在床沿上看着他的表弟, 轻轻地说:“本想将阿奴托付给你的。”
钟祥转动眼珠,没有发现太子,声音很是含混地吐出了几个字,皇帝没听清楚, 靖安长公主道:“是我们不争气。”
皇帝摇摇头。
靖安长公主问道:“大哥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不得在宫里掌控大局吗?”
皇帝突然生气了:“大局!大局!”
靖安长公主吓了一跳,往后小跳了半步,公孙佳难得有机会搀扶长辈, 给她扶稳了。靖安长公主略一借立站好, 说:“跟我发什么脾气?本来要出正月再说的,这还有小二十天呢,不耽误事儿吧?”
钟祥有点激动的样子,皇帝一把将他按住了,对表弟说:“她不懂, 她不数数自你病倒咱们多少日子没见了,大局,大局,为了这个东西,不得已的时候已经够多的了。总不能再为了这个东西一丁点儿人味儿都没有了。没有人味儿就算不得人了,不是人的东西,不配披着人皮活着。”
公孙佳听出他这话里透着狠意,拼命背着钟祥说过的话:不要去猜!
皇帝这两个月也憋得狠了,见了亲人说了一长串的话,人也平和了不少。轻轻地说:“放心,该安排的都安排了,能做到几分就看造化了。咱们这一辈子遇到的大事儿哪个不比现在难?”
靖安长公主问道:“果真?大哥,我看你的气色有点差。”
“老啦——”皇帝一声长叹,扫了一眼室内,一点多余的表示都没有。公孙佳心里却打了个突:他怎么一点也不觉得我多余?
靖安长公主又问:“等会儿要是有人来问,我该怎么回答?”
皇帝看了她一眼,靖安长公主道:“谁还不知道谁么?我就是再傻,也是陪你们走到现在的。那一年,你们陷到阵中出不来,大家都急疯了似的找你们,就有人问到我跟前,问你们走之前有什么交代呀,推荐了什么人呐,切~那会儿我还是熬过来的?”
皇帝点点头:“就说,你都告诉我了,让他们来问我。”
“哎。”
皇帝又说:“他们这就要来啦!我到你们这儿来,倒能躲片刻清闲。”朱勋接任太尉还不足百日,钟祥“太尉”的身份深入人心,提起“太尉”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他。这样一个中流砥柱式的人物,又是皇帝的亲近之人,一旦中风不能视事对朝廷大局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政事堂诸公如果不紧追着皇帝请示那才是失职,可是皇帝现在不想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