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从她肩头滑落下来,沐乘风自然而然视线下挪,盯住了她胸口。伴着起伏不定的小胸脯,他的神情忽然显得有些怪异,而且也迟迟没有接话。
左芝误以为他被自己说中心事无言反驳,哇一下就哭了出来: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以前你明明都亲过我了,我也决定跟你私奔,哪晓得你一声不吭走掉四年,害我在上京被人家笑,说我是嫁不出去的恶毒老姑娘呜呜,现在才成婚一年,你又厌倦我了,你走啊走啊!走了就不要回来!我不要你了,我讨厌你,哇
本来她只是想发发气,谁知一提起旧事,眼泪却像大河决堤般止都止不住,不一会儿已是泪痕满面。
当年她以为他只是家中护院,侯府小姐和区区下人相恋,这是多么惊世骇俗。她知道父母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于是与他约定私奔,一起逃到天涯海角,等到生米煮成熟饭,过几年家里人气消了,再正大光明回来。哪晓得当天她去了江边码头,从日出等到黄昏,过往船只停停泊泊,直到最后一艘船离岸,沐乘风也没有出现。她以为他们计划败露他被捉住,急急忙忙往家里赶,岂料府中一切如常,唯独不同的是,他消失了。
她疯了一般在上京找他,找不到。托了人扩大搜寻范围,动用家中所有关系,把东晋国几乎翻了个遍,还是找不到。她甚至怀疑过父母以及身边的每一个人,猜测他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所以害死了沐乘风?她设想过千百种可能,却独独没有想过他是自愿离去。
等啊等,从天黑等到天亮,从春夏等到秋冬,从花开等到雪落她还是没有等到他。她从刚刚及笄的妙龄少女,等成了双十未嫁的老姑娘。
再次相遇居然是在平阳公主大婚之时。左虓与情岫再次成亲,定远侯一家千里迢迢来南楚参加婚礼,左芝跟着父母过来,竟然在一群姹紫嫣红中看见冷冷淡出尘世之外的沐乘风。
仿佛不曾分离,他看见她主动走过来,淡然说了一句:你到了。
不由自主她又被他牵着鼻子走,她傻乎乎点了个头,他轻轻抱住她,微微叹息:终于到了。
之后他们成了亲,她憋着一口恶气在心头,所以当日故意提出要娶不要嫁,以此开试探沐乘风是否真心。
你们南楚国是女帝在位,后宫凤君都是坐轿子抬进去的。公主娶驸马亦然,我哥嫁,嫂子娶。既然你说想与我成亲,那也得遵这个规矩,我骑马带八抬大轿去迎你。话我撂在这儿,反正你愿意咱俩就成,不愿意就算。喂木头,你拿主意吧!
这么为难人的要求扔出来,左芝表面上满脸不在乎的神情,袖子底下却攥了一手心的汗。就连左虓也吓坏了,恨铁不成钢地咬牙在她耳畔数落:臭丫头你干什么!这种事儿哪个男人会答应?别人都低声下气了,你怎么就不会借着台阶下来呢?笨死了
左芝哼哼:你不是男人啊?你还嫁给嫂子了!
左虓恨不得给她一巴掌:我跟你一样么!咻咻连女儿都给我生了,她又是长公主皇太女,于情于理我都是得嫁的。那块木头现在是朝中副相,论起位阶当与王侯平起平坐,你嫁他又不亏。得了得了,见好就收,天底下除了他,我看再没人愿意娶你这刁蛮丫头了。
左芝死撑面子不肯收回说出的话,她斜起眼盯着沐乘风,傲慢地问:入乡随俗,我只娶不嫁。你愿不愿意,给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