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着头闷了会儿,她望向他:“你不杀我?”
苏曜好笑:“朕为什么要杀母妃?”
她复又低下头去:“你的名声,很重要的。”
她轻轻说着,边说边回忆他那番话,继道:“皇位也很重要的。”
苏曜轻哂:“母妃现下操心得倒很多。跑这一趟,不会是为维护朕的名声来的吧?”
他猜她原是为了保命而来的。
只是听到他那样说,又觉得不大好。
小母妃总是很心软。
便见她点了点头:“是,我来原是想跟你说……”
顾燕时抿一抿唇,深吸气,再度看他:“若你哪天改了主意,还是打算要我的命,就给我鸩酒,好不好?”
“什么?”苏曜拧眉。
“就是……”她踌躇一瞬,就认认真真解释起来,“匕首……我下不了手,白绫上吊也……也很可怕。”
“……”苏曜神情复杂地打量她,“母妃知不知道鸩酒是什么东西?被毒死不可怕吗?”
“也可怕。”她低头承认,“但三害相权……取其轻。我想……想给自己选个最不可怕的。”
苏曜凝视着她,无声地吸了口气。
面对生死的时候,多数人首先都会思索如何才能活,而不是如何死得舒服一些。
除非她早就认定自己会死。
他扯了下嘴角,突然升起恶意:“那母妃有什么遗言吗?”
顾燕时猛然一颤:“你不是不杀我?”
“朕不想杀。”他噙着笑,没有看她,直视着前方,“但朝堂上若闹得厉害……谁知道呢。总要做两手准备才是。”
话音落定,他清清楚楚地听到她在倒吸冷气。余光不动声色地划过去,又见她的手指局促地攥起了裙子,松一下紧一下。
他是不是快吓死她了?
苏曜心下满意。
“我……”她低着头,想了半晌,终于缓缓地说起来,“不要告诉我爹娘死讯。”
苏曜眉宇微挑:“好。”
“让……让兰月出宫。”顾燕时语中一顿,继续道,“让齐太嫔帮我照顾阿狸。”
养了没几日的猫都想到了,她是真的在努力交待“后事”。
苏曜压制着笑意,淡然看着她眉头紧拧苦苦思索的模样。
良久,她又说:“还有就是……我不想跟先帝合葬,可以么?我还是怕他。”
说完,她就偷偷扫了他一眼,眼中含着期待:“以我的身份,也不够资格与他合葬的,对不对?”
她的声音低若蚊蝇,带着三分讨好,好声好气地跟他商量。
苏曜还以一声轻笑:“怕什么?父皇从前嫔妃多,才会没心思好好待母妃。如今故去的嫔妃没有几个,母妃下去,或许就是头一号的宠妃了。”
言下之意:你安心入葬帝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