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田间小路上,顾氏夫妇日复一日地赶着路。腊月末,天已冷到极致,二人一连数日顾不得好好歇息,顾白氏地脚伤反反复复,总不得痊愈。
顾元良提过几回要给她寻医问药的事,她终是不肯,只怕走漏行踪要给女儿惹麻烦。顾元良心底渐渐地生了不耐与恼意,觉得顾白氏本末倒置。
一日又提起这事,顾白氏态度仍旧,顾元良到底是急了:“你当你这般苦了自己就能救她吗,你想得倒好!”
乡间树下,他一下下地狠拍着树干。
顾白氏不作声,冷着张脸僵坐着。顾元良烦躁地踱了两个来回,脚下一定,终是狠下了心:“实话告诉你,她的命保不住了。依我看,多半是咱们一离京,皇帝就得杀了她!”
“……不一定。”顾白氏脸色发白,声音里带了轻颤。
这样的猜测她也不是没有过,只是始终心存侥幸。
她咬了咬牙,盯着顾元良道:“我看皇帝待她不错,也未见得……就会为你我的事怪她。”
“呵。”顾元良负手冷笑,一字字地告诉她,“你当这些日子为什么没有追兵追来?是我让皇帝分了心!阿时的灵位没有丢,我把她留在了家里。我……”
时至今日,他想起长女的灵位,仍会心中搐痛。他咬了咬牙,才继续说下去:“我想皇帝见了那灵位,必更想将她的底细查个明白,一时便顾不上我们。如今半个月过去了,她的命留不住的。”
“你……”顾白氏脑中一懵,瞠目结舌地盯着他,“你说什么?!”
她看着眼前的夫君,久久不敢信他说了什么。
她不敢信他这样丢下了灵位,更不敢信他会这般将小女儿的命舍了。
她一时好似连呼吸都噎住,急喘了好几度,仍压不住心中的惊意:“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顾元良却神情冷淡,口吻亦平淡得毫无波澜:“我们若出了闪失,谁回去给阿时守墓?她自幼胆小,我们出三两日的院门她都要哭,你舍得她自己长眠在云南的山里,经年累月地见不到爹娘吗?”
“你……”顾白氏颤抖着摇头,她再顾不得脚上的伤,扶着树干硬站起来,趔趄着扑向顾元良,“宫里的那个,也是你女儿!她也是你女儿!”
她喊得歇斯底里,望着眼前人,眼中又惊又怒。
顾元良反手将她一扶,神情却平淡如旧。
他静听着妻子绝望的喊声,心里五味杂陈。
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对这个小女儿究竟是怎样的感受。
他还记得她刚出生的时候,他们都很欣喜,他一度觉得是长女回来了,所以给她们起了一样的名字。
但后来,他痛失长女的恨意井未能被她抹平。不知是从哪一日开始,他动了用这个女儿给长女报仇的念头,便渐渐地一发不可收拾。
心中的恨一日日地越酿越烈,逐渐压过了看到次女初降生时的欣喜。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才在事到临头之时发现,他好似对这个女儿没有什么太多的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