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里,她脸上大有些窘迫。苏曜仿若未觉,上前一揖:“母后好似心情不错。”
顾燕枝随之福了一福,太后轻咳一声,招呼他们坐,孙嬷嬷才一旁说:“太后听闻陛下身上余毒已解,这些日子都高兴得不行。又怕搅扰陛下安歇,不敢去看。今日一早……”她笑睃了太后一眼,“太后就说这年是最喜庆的,让奴婢将最隆重的衣裙找出来。奴婢看来看去,这身最好,若放在往年太后必定懒得穿,现下倒赞不绝口了。”
“哪这么多话。”太后冷冷一瞪,孙嬷嬷闭了口,笑意却仍含在眼睛里。太后不再理她,看向苏曜与顾燕枝,清了清嗓子,“如今烦心事都算了了,等册了后,有些要紧事你们也要心里有数。”
她说着语中一顿,看着苏曜,意有所指地道:“你这个年纪,膝下很该有几位皇子了。哀家知道你用情深,但皇子之事乃国之大计,你哪怕是为着自己与燕燕后半辈子的太平,也不能在这样的事上。”
顾燕枝听着她的话,自知她的意思。
太后显然也觉得苏曜该广纳嫔妃,不然现下他二十出头,储位空悬倒不打紧,可到了四十、六十,终究会有大祸。
这样的话倘使放在平日里说,她心里多少要有些不自在。他们正过得两情相悦,她心里纵使知道对错,也终究不想别人来横叉一脚。
可现下因他那句“自有打算”的缘故,她听太后一说起这事,就只想探究他的打算究竟是什么了。
她扭头看他,苏曜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脸看她:“别看我。”
“……”她抿唇,知他不想她明着问,就闭了口。
然而年关一过,她就知道他的“打算”是什么了。
那日碧空如洗,苏曜一早去上朝,顾燕枝就园子里走了走。小山坡上的野菜又抽了芽,她带着宫人一道掐了些,想晌午回去添个小菜,不多时就见孙嬷嬷急匆匆地寻了过来,上前朝她一福,满脸的焦灼之色:“夫人,您快去慈敬殿一趟吧。陛下……陛下跟太后吵起来了,太后直气得头疼。”
顾燕枝听得一愕。
自这对母子将话说开,太后好似已许久不与他生气了。便是从前时常不对付的时候,她好像也没见太后真被他气得头疼过。
顾燕枝于是再顾不上采什么野菜,打发身边的宫人先回了灵犀馆,自己跟着孙嬷嬷往慈敬殿赶。
她边走边探问:“是为什么事吵起来的?”
“唉!”孙嬷嬷一声叹,“也不知陛下在想些什么,竟说不想做皇帝了,要禅位!”
顾燕枝心里咯噔一下。
她怎么想也想不到,他所说的“打算”竟然是这个。
不过……她倒不在意他当不当皇帝。
她只又追问:“他想将皇位给谁?太后怎么说?”
“太后自然是不肯!”孙嬷嬷说着又是叹气,“陛下的意思,是想挑一位才学尚可的兄弟继位。若亲兄弟不行,宗室里的人也还有很多。他说他也不急一时,就算找个年纪小的也无妨,他可以等他学成再退位……”
这听着就有点胡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