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一个信字,阿耶何至于此?
信任手足,手足在他不备之时落下屠刀;信任好友,好友在他身死之后捏造构陷。
她……能信崔游吗?
她垂着眸,睫毛因为思考而颤动,崔游看着她犹疑的样子,想起从前那个总将信义二字挂在嘴边的小女郎。
“崔阿檀,我阿耶说,人这一生,最重要的就是信义二字!”
崔游看着她,目光平静,眼眶却红了,“草儿奴,你不知我。”
姜无芳怔忪。
她在药效发作时发生的事情已尽数忘却,这算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听见还有人能叫她这个小名。
草儿奴。
她生下来的时候很小一只,郑氏为了让她能够顺利成人,给她取了这个小名,希望她能像草儿一样,生命力旺盛,顺利长大成人。
所幸的是,后来再长大一些,跟着阿耶和舅父在军中摸爬滚打,练了一身的拳脚功夫,身体也日渐强壮起来。
她当时是鲜衣怒马嚣张惯了的主儿,所以后来的她是不喜这个小名的,总觉得太过于微贱,所以只有家中爷娘和一些亲近的人知道这个小名。
后来一朝祸起,和她亲近的人尽数身死,就再也没有人叫过她草儿奴了。
姜无芳三个字,大抵意思便是,从此世间只存姜氏女郎,再无李氏芳草。
“你不必杀鸡取卵,我自会替你筹谋。”崔游见她不言语,出声表明自己的态度。
崔游是知晓她的意图,无非是以身相博,用自己一条命去换李悫一条命。
“你有没有想过,即便是你把他杀了,你父亲永远不会昭雪?你母亲以及那些死去的亡魂,将会被这些处心积虑给他们泼脏水的人永远刻在罪臣家眷的耻辱柱上?”崔游道。
姜无芳攥着拳,这些她如何不知。
她的声音颤抖,“我知道,即便是我杀了李悫,也于事无补,甚至会将自己的性命也拱手送上。可是你觉得我有得选择吗?”
“阿耶一生光明磊落,不结党,不营私,他从来没有给自己留过一条退路,因为他将人心想得太过于美好。他死后树倒猢狲散,我虽侥幸逃过一劫,却寻路无门,只有一条命了。”
“我能怎么办,苟且活下去吗?你可知你嘴里的杀鸡取卵,已经是我能选择的唯一一条路?”她强自压下声音中的哽咽。
崔游将手中的药碗放下,垂眸轻声道:“我知道,只是你不知我。”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