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那时候正在给她示范火焰盏口堆的做法,那双玉葱一般柔白细嫩的手动作灵巧, 难得语重心长:“人这一生, 能用味觉记下许多东西。譬如你年少时在一处吃过一碗最称心的阳春面, 那么你余生都不会忘记这个吃阳春面地方。如果有一天我和你阿耶都没了,那你还能自己做出小时候的味道, 也不至于把爷娘都抛之脑后啦,当初你外大母也是这样教我的。”郑氏这一手厨艺也是从姜无芳的外大母那里学来的。
郑氏说完还翻了个白眼:“若是你能如别的小娘子一般品香茗茶, 我还用费这份心压着你来学这个吗?”
当时她只道是寻常,爷娘完全不像外大母一般缠绵病榻, 身体康健得很, 永远都能站在自己的身前,这样子的两个人,如何会没了呢。
所以她当时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和李玉打打闹闹便过去了。
到后来风暴骤至, 席卷而过之后只余她孑然一身。如今她已经能做出和昭德四年如出一辙的味道,也不再因为一点油溅到手就大惊小怪,却再也找不回那年的至亲了。
“相公……不必麻烦了。”姜无芳轻叹口气,看着手上逐渐消退的红肿。
崔游走进内室,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瓶碧青的玉瓶,走过来她身边坐下。
他握住姜无芳柔白的手,眉头蹙起,抬眼看她的时候密黑的睫毛勾出撩人的弧度,“会有点疼,忍一下。”
姜无芳见他衣服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俊不禁,“你再不快些我这伤就要好了。”
崔游黑睫垂下,抖一下玉瓶,药汁滴在她的手上,她刚才还颇为轻松,瞬间就变得龇牙咧嘴。
姜无芳道:“嘶……这被油溅了都没有你这药涂上去疼,我这是什么时候得罪崔相公了。”
崔游给她上好药,将玉瓶塞好,这才抬眼道:“阿檀。”
“嗯?”姜无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自己叫自己的小名。
崔游把玉瓶推到她的面前,说道:“你我何时如此生分了,叫什么崔相公,叫我阿檀。你有些破皮,所以上药才会有些疼,马上就好了。”
果然,姜无芳感觉刚才还疼得发紧的伤口此时已经是凉丝丝的了,红肿也很快消了下去。
先前是因为没有认真看,现下崔游认真去看她的手,双手上似乎都有或大或小的烫伤,或深或浅的刀痕,手心处更是有常年练武的人才有的茧子。
他抿嘴,终究是没有开口。
“虞臣,好了,该用饭了。”蒋博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过来了,贼兮兮地瞄了一眼姜无芳,见她也看向自己,还装模作样作揖行礼。
崔游看不得他的怪样,将他推了出去,又转头对她道,“走吧,你睡了许久,又做了菜消耗了不少力气,来用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