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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他却是带着几分疯狂而失控的,像是战场上他手中那杆不知疲倦的凶枪利刃,一旦出手,非要染上胜利的气血方才罢休。他身上的血腥味已经被洗去,衣袍和发丝散发着皂角的味道,但沈荨还是能闻到那种带着一丝暴虐的吞噬意味。

    他一直不说话,沉重的呼吸烙在她颈间,直到一丝风撩开帐幔,空隙处投来的月光映出她脸上忍耐的表情,他这才陡然清醒过来,把她搂进怀里。

    “抱歉……”他喃喃地说,“我有些……”

    沈荨抱紧他的腰去吻他的唇,“没关系,只是你得让我喘口气。”

    谢瑾深深喘息着,搂紧她不发一言,那些心底深处,因突如其来的变故造成的纷乱情绪,没能压下的痛苦和慌乱,挫败和自责,愤怒和嫉妒,此刻慢慢被冲走,他整个人平息下来,合上衣袍将她裹住,斜靠在塌上,绷紧的身躯完全放松下来。

    浸透月光的敞轩内此时一片寂静,楼阑前枋柱的影子投在地面上,将那片明亮分割成几块,雕花栏杆的菱格也映在地面上,一段段地镶在柱影之间。

    角落里的银骨碳静静燃烧着,给寒冷而空旷的敞轩一隅带来几分暖意,帐幔后两人紧紧相拥,半晌,沈荨去摸他脸上的面具。

    她能感觉到这张面具给他带来的影响,除了生活上的不便,更多的是心理上带来的冲击,令他心底流淌着点滴阴暗的情绪,这是他平日里不会展露,连他自己都没能意识到的一丝暴虐和急躁、焦灼。

    她隐隐出了一身冷汗,这才完全体会到年轻皇帝这一招的毒辣之处。

    阴炽军是不被朝廷认可的,也是沈太后想要极力扼杀的一支队伍,要在这样的逆境中稳住脚跟,只有在极短的时间内立下军功,并且是完全不能被抹杀的巨大军功,才能保住他们。

    士兵不穿甲,不戴盔,是宣昭帝对太后的妥协和让步,但戴上面具,却是皇帝自己的主意。

    半张脸被束缚在面具之下,或许生活上的不便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人心里那种焦虑和孤独之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直面阳光,久而久之会形成无法宣泄的暴躁和自闭,混合着想要尽快摘下面具的急迫欲望,便会形成暴虐的杀性,这或许可以促使阴炽军横杀四方,抢下军功得以获得正式的编制和地位。

    只是这样的方式也很危险,甚至也有可能毁了这支军队。

    皇帝说这支队伍剑走偏锋,但他自己所用的方式,也何尝不是剑走偏锋。

    谢瑾方才的失控,很大程度是因这段时间的压抑,但也未尝没有这张面具给他带来的一些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