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姑娘到也该宽心,娘娘也是对您期望高,再过不了几月了,官家就出孝了,到时候大婚啊,还有比这更繁复的冠发要受的。”
程灵仰起头,她有一段修长白皙的脖子,无关虽不美艳,却端正清雅。
她看向殷绣。
“你欺我是个浅薄的人么,外面战事都到这田地了,我哪里想什么大婚的事。我是不知道该如何不辜负太后的看重,劝得回官家的心,能用在国家社稷上。”
殷绣拆下她头上最后一朵珠花。
“官家人年轻,勾栏上的人新鲜也……”
程灵按住她的手,“好了,她们这样说也就罢了,你就不要与我说这些话了。如今,就算我能劝得回官家,恐怕都已经是晚了。这么个朝廷,处处都是碗口大的伤,连我父亲都有其他的心思了,却独独把我卖了进来,想我这样一个干净的人,不明不白留在这个地方被人糟践。”
殷绣一时语塞。
“你今儿回太后话的时候,我也听清楚了,丽正门都成了个买卖场了,宫人们这样的行径,太后也不施雷霆,估摸着大陈宫也要弃了吧。”
“弃便弃了,无论以后朝廷在哪里,太后与官家是不会丢下姑娘您的。”
程灵看了一眼镜中。镜中人干净清明,却露着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易察觉的冷笑。
“那你呢,你也会跟着走吗?”
19.故人归 绣儿,过来。我渴了。……
殷绣没有回答。
程灵回头看向她,“你跟着我这么久,我也能看懂你几分,你是殷相的长女,十二三的时候我就已经听过你的名号,我们这个年代,男人的笔墨和口舌都没有遮拦,咱们越是干净,他们的笔墨就越是要污上来,到把好好的姑娘传出了令人遐思的名声。当年刘知都去你殷家府上求过亲,恐怕就是看了那些东西。后来你们因缘际会,逢在这大陈宫里,身份一换,成了如今这种关联,其实我不明白,你如何甘下心的。”
程灵的话,其实与珠灵是一个意思,然而基于身份的不同,她比珠灵更直白,更犀利。不知道为何,在珠灵那里,殷绣感觉到的是支撑和理解,在程灵这里,殷秀却被那居高临下的感觉压得不是滋味。
想着,她也看向镜中,镜中映出二人迥异的两张脸,一张清秀温柔,一张自矜自持。
“若能干净,谁不想干净呢。可人总要活呀,还想活得好一些,像姑娘,希望一生矜持贵重,不失仪态,像绣儿,就希望活轻些,日子松快些。到了这个位置上,绣儿不敢去想过去的日子。想多了,就是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