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宪一直觉得,和任何一个利益漩涡里的人相处时,他都是最自如的,因为不人不鬼的身份,不阴不阳的立场总能让他游刃有余地游走于其中,但是对着魏钊,他并不完全自在,他甚至渐渐感受到一丝威胁。
“是,官家,臣定不辜负官家所信。”
说完,他低手,从袖中取出那一方广玉兰绣的帕子,双手呈递上去。
“这是临走时,魏夫人拖臣转交给官家的。”
杨嗣宜忙去接过来递上,魏钊低头去看,只一眼,便觉心头一热。那是长春宫初相见的那一夜。殷绣与他上药时,他从殷绣手中药来,咬入口中的那一方帕子。
他甚至都不消去问,殷绣有没有说什么。也就是这么一眼,他就明白殷绣所想。
忍嘛。
人是尘埃,有着灰烬的本质,越是光华流转的生活,越有卑微至底的阴影,他感怀殷绣的情意,也心疼她的勇气和决绝。
她并不强势,但这个世上,能以温柔和隐忍与他比肩立于天下的女人。
只有殷绣。
一面想,他一面不动声色地将那方帕子藏入袖中,夜已静很深了,程灵遣人来送热茶,捧盏的是载荷。
“山上寒冷,圣人怕官家与刘知都商讨的晚,特命奴婢送来滚茶,与官家和刘知都祛寒。”
魏钊问了一句:“你们娘娘歇下了吗?”
载荷道:“不曾,明日回銮,圣人还在打理事务,这会儿怕是去太后娘娘处照看了。”
刘宪亲自接过茶盘,魏钊扬了扬手,示意载荷回去,临去前又添了一句:“请你们娘娘早些安置。”
刘宪回头看着载荷顺着落英道下去,轻声说了一句:“这么半年来,官家与圣人之间,到是该为天下称道。”
魏钊饮了一口茶,“刘知都很在意朕的家中事。”
刘宪摇了摇头,“臣不敢窥视。”
“朕也很想问问刘知都的家中事,听说,刘知都是前朝年间的进士。”
风稍稍烈起来,以致于魏钊的声音也有了些许生动的撕裂感。
“是,前枢密院使唐既,是臣的老师。”
魏钊捏着手中的握杯,“后来呢,你是如何卷入那场舞弊案的。”
刘宪笑了笑,“年生有些久了,臣不大记得清,那不是臣能妄言的年代,身在其中不自由。”
“哦,朕记得,那年的主考,是殷相。”
刘宪应了一声“是。”
魏钊搁下茶盏,“我父皇这一辈子,并没有亲手拎过几桩案子,但听说那场舞弊案,他却亲自过了手,当年牵连你在内四十于人,其中三十人判腰斩,十人处丽正门廷杖,你原本是那三十人之一,后来,为什么改了廷杖之刑,还入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