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夫人。”
殷绣站在脚步,退到道旁行礼。
“圣人娘娘从什么地方回来。”
这话刚一问完,便看见了后面提灯伺候的杨嗣宜,殷绣明白是自己多嘴这么一问。起身淡淡地笑了笑。程灵道:“你又去梓宫看殷茹了吗?”
“是。”
程灵回头对杨嗣宜与载荷道:“你们跟得远些, 本宫想和魏夫人一道走走。”
杨嗣宜和载荷应了“是”退到了十米外跟着, 殷绣提着灯照路, 二人缓缓行在偶有人过的宫道上。
夜并不算深, 四处都还亮着灯,暮春时节的夜晚, 四处是优雅的花香。广玉兰已经快要开败了, 这是殷绣记忆最深刻的花, 只需要那么一丁点的芬芳,就能把她拽回连绵多雨的过去, 拽回长春宫漫长又温柔的岁月之中。她不尽抬头, 有些贪婪地呼吸着风里那丝孱弱的花香。
“殷茹的后事, 你还有什么想法,但凡你说出来, 我都替你做。”
程灵的声音是诚恳的, 殷绣却轻轻摇了摇头, “我还没有想好,她的身份实在是太尴尬了,如果要把她埋到先帝的地宫里,我想她在下面也不会安宁,说起来,我实在不知道,她做先帝婕妤的日子,究竟是怎么过的,我以前以为,就算她不愿意,到底也是锦衣玉食,如今看起来……可能……”
她有些说不下去。抬头看了一眼乌漆的天空。
很多天没有下雨了,穹顶之上没有一片云彩,唯有弯月当空。
“如果不把她放在地宫,又能安置在哪里去呢。其实,我最初想过,到汴京城外去买一块地,把她葬在那里,以后我如果去了,也去那里陪着她,我们姐妹,在人世间相互倾轧,到了地底下,我想听她说声抱歉,也想跟她说句对不起。”
程灵听她这样说,莫名有些伤感。
年纪尚轻的女人,谈论生死,总给人一种薄命的不详之兆。
“也不是不行。让我想一想。”
殷绣摇了摇头。“不用了,她的身份已经够敏感了,我不想官家为难,也不想辜负……”
说到辜负这个词,她突然觉得不能这样用,便又深深止住了。
自顾自地笑笑。侧头道:“娘娘,绣儿能与你说几句真心话吗?”
程灵听完这句话,却也觉得有些好笑。
“殷绣啊,我在大陈宫中,要听到一句真心话,可真难啊。刘宪不肯说,你不肯说,魏照……算了,我不指望他说什么,你们每一个人都存着自己地心思,逼着我去猜,逼着我在其中斡旋,我对刘宪说过,很多时候,我都怕我万一猜错了,或者哪一步走错了,就会毁了你们布起来的棋局。”
风吹过殷绣的眼睛,春风里又细细的柳絮和杨花,一道扫过眼,就如同吸走了眼中所有的水分一般,令眼睛干痒发疼。
她抬起一只手去揉了揉。
“局外的人不好吗?若是局内的人,就会像殷茹我和一样,会像刘知都一样。”
程灵鼻中冷冷地笑出一声,她故意将语言拿捏地揶揄又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