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那车厢厚重的锦帘后传出些动静,随后便被人从内推开半道缝。
夙未略微凑近丁未翔,低声说了些什么。
肖南回一乐,正要凑上前去,随即瞧见车厢内他身旁坐着的人,脸上的笑几乎在转瞬间便挂不住了。
她就说,一个人怎么会坐这么大一辆马车。
云鬓香影,黛眉绛唇,夙未旁边坐着的,可不就是先前救驾有功、获封淑媛的崔星遥么?
这边还没难受完,方才一直没瞧见人影的参乘车左也骑马赶上来,肖南回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皇帝竟然将许束从卫士令的位置调来做了车左。她不信皇帝不知她与许束之间的恩怨纠葛,只道对方是故意的,内心将这钟离老贼骂了个一百八十回合。
再一想到前日自己还抓着对方的小手肉麻兮兮地说了什么“再见”之类的话,方才竟还对着那张脸颇为心动地神往了一番,肖南回就恨不能想将自己那不听使唤、胡乱指挥的脑袋剁下来。
她总是忘了对方是皇帝这件事,以为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事情便能向着令人愉悦的方向发展。
然而现实却狠狠给了她一个大嘴巴。
那厢,许束的脸色也不好看。
他知道车驾里坐在皇帝身边的人是谁。
自从崔星遥被选入宫,他就每日盼着皇帝忘记了这么个人的存在。
其实若是按照以往,皇帝最多留人在宫中呆上个十天半月便会遣出,崔星遥出宫来只是早晚的问题。可谁知事情的发展早就超出了他的预期,自焦松祭典之后,崔星遥似乎甚得恩宠,已住进离元和殿最近的成昭宫,如今又跟着圣驾前往春猎,瞧着似有一举栖梧成凰的架势。
肖南回自然瞧见了许束的脸色,余光掠过车帘后的那道倩影,也突然想起来了这档子事。
她在这头眼巴巴地想着车里坐着的男子,许束则在另一头想着车里坐着的女子。
得,谁也别好过。
左右这么一想,肖南回的心突然又平衡了。腿下夹紧,吉祥便快着脚步往前奔去,与许束错开几个身位来。它也不喜欢许束屁股底下那匹白马,觉得它那清一色的毛丑的厉害。
方出城行了约有数里,远处天色便阴沉下来。
暮春之时,最是多雨。
可如今天边这一块云彩,瞧着却是有半边天那么大。
空气中开始浮起一种闷热潮湿的气息,当中又夹杂了些土腥味,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远处的地平线变得有些灰蒙蒙的,一道骑马的身影由远而近,直奔行路中的车队而来。
丁未翔敏锐察觉,眯起眼瞧了瞧又松了神态,对蛰伏在暗中的黑羽营打了个暗号,那拧紧弓弦的声音蓦地便消失了。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那道身影才行至近前来。肖南回惊讶发现,对方有些面熟,竟是那日前往梅府拜访时遇见的那叫阿楸的家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