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留的脸上显现出一种极度激动过后的苍白,苍白中又仿佛有光透出来,像是将死之人划亮的最后一根火柴,虔诚而狂热。
“阿准,世伯......世伯对不住你。”他说的很艰难,眼神却很坚定,“从小到大,你每年生辰世伯都会送你东西哄你开心,如今你我多年未见,世伯便送你最后一个礼物如何?”
沉重的箭啸声又起,漆黑的箭簇成片飞起,落下时仿佛一场黑色的大雨。
肖准下意识反手挥动□□挡开流矢。
白鹤留的语气变得急促起来。
“你听好了。有一把剑,剑锋长三尺一寸,格宽三寸半指,一体而成,锋利无比。可用剑之人不以锋利而闻,却以破坏为用,剑锋行过之处、气力溢散,行经草木则草木茎叶寸断,行经砂石则砂石碎如米糠,行经血肉之躯则血肉横绽。中其剑者,皮损可医而经脉难愈,终身需得用上好的赤喉珠吊命解痛......”
肖准握枪的手突地一颤。
如果说一开始,肖准尚且能够保持理智清醒地听对方这番话,可听到这最后一句,他实在无法维系平静。
“你说什么?你怎会知道赤喉珠......”
“我知道,是因为那是我试过千百种药草之后,亲自得出的结论。”
白鹤留语毕,突然后退半步,他右手摸上肩头甲衣锁扣,两片胸甲应声落地,随即他两手抓住自己的衣襟,猛地向两边撕扯。
清脆的裂帛声响湮没在周遭的厮杀声中,一道蜿蜒扭曲的旧伤疤好似恶龙盘踞在他的身体上。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平生气力在越发震耳的喧嚣中咆哮道。
“你看仔细了,这便是动爻之剑与安道剑法留下的伤,世间再找不出两样来!你明白了吗?!你明白了吗......”
嗖。
肖准近乎呆滞的眼瞳颤了颤,有什么东西擦着他的左肩飞过。
颜色、速度、声音、气流扰动的频率乃至箭锋飞过时带来的些许玄铁腥气,都与十数年前穿肩而过的那一支如此相同。
而恍若当年的情形,又何止那一支箭。
白鹤留身上的伤疤是那样的刺目却熟悉,是他当初在姑姑身上只看过一眼、便夜夜难忘的噩梦。
他的瞳孔渐渐缩放,而与此同时,白鹤留的声音戛然而止。
黑色箭羽穿膛而过,挺立的箭尖上鲜血如线,将那道陈年伤疤晕染淹没。
昔日御史中丞那双并没有多少薄茧的手缓缓抚上他的肩头。
就像很多年前,他拍一拍那少年的发顶、让他快快长高一样。
“答应我,照顾小女......”
嗖。
又是一支飞箭。
随即,三支连诛接踵而来,无一不在要害、无一不穿肠透骨。
白鹤留的身躯向后仰去,如一株枝干枯死的老松、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