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松平收了剑,从腰间解下腰牌扔到了赵友山脸上。
“事出紧急,我问你答。事后若有人问责,你便说军令难违。”
赵友山点点头。他也只能点头。
“先前是否有一辆拉棺材的马车从畿辅东边经过、赶车的只有一人?”
赵友山本就是个在军中混了多年、有几分油滑的主,见鹿松平的面相有几分阴柔,又没有伤人性命的意思,那含含糊糊的话便下意识地从嘴里蹦了出来。
“或许有过,只是属下每日在各个关卡轮岗,其间不知见过多少车马小厮,莫说是个拉棺材的,便是达官贵人都见过多少,记不清都是常有的事。”
“好一个达官贵人见过不少。”鹿松平的语气变了,虽然仍是轻声慢语,却有种说不出来的阴冷气息,“不知那些贵人如果知晓,朝中通缉的要犯是你亲自放入都城之中,是否会想些法子为你开脱。”
这一句正中赵友山命门,以他的出身和能力,能混到军中如今的地位已是不易,再熬上几年便可领了银子回家养老,可若是在这节骨眼上出了岔子,他这半辈子刀尖舔血、沙中求水的苦日子可算是白捱了。
“属下想起来了!是有些印象,那夜......”赵友山费力回想着两天前那个困乏的夜晚,努力让自己磕磕巴巴的记忆连成一条线,“那夜天光前不久,有个黑瘦老头赶车经过,他说是从焦松来的,去大围镇投奔亲戚,车上运的是他儿子的尸身,车子周遭臭不可闻,属下几个确认过他并非通缉要犯......”
赵友山说到这,突然打了个磕巴。
他有些怯怯地看一眼面前人的神色,见对方并无恼意,这才低声将话倒干净。
“......便、便让他过去了。”
“可你并没有仔细查看那木板棺材里装的是何人。”
鹿松平的声音凉凉的,简直比方才那一阵小风更令人清热下火。
赵友山捏紧了拳头,突然跪地行礼。
“是属下疏忽,但属下愿意全力补救、将功抵过。”
他许久不行这样的大礼,腰带勒紧腹间肥肉,令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然而那鹿松平似乎有意让他就这么跪着,不知过了多久才出声道。
“倒不完全是个蠢的。知我身份,没有退缩,也有些气魄。起来做事吧。”
赵友山松了一口气,扶着腰站起身来。
“鹿中尉有何吩咐。”
“选几个你手底下最机灵的人、最快的马,兵分两路去送信。一路往西寻光要营领将卫将军夙远修,请他传信安道院,信中细节我会亲自做密报。另一路北去寻雁翅营北关口,将我的腰牌呈给守将颜广,请他即刻带兵封锁斗辰岭至羽林别苑的山麓一带。”
赵友山一一应下,迅速做了排布,一转头,鹿松平已经在清点马匹。
不安在赵友山的心头升起。
下一瞬,对方便将他的佩刀扔还给了他。
“你带上其余的人,随我前往羽林别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