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巨物从林中迈出脚步、走至守军空地,众人才看清,那坐骑是一只巨角大青兕,身上光秃秃的,无鞍也无辔,而那白衣黑发的老者,就稳稳坐在其上,手中捏了一支插满各色羽毛的掸子,一只脚盘在身下,另一只脚翘着、脚上的鞋子不见了踪影。
鹿松平心中一块巨石落地,身形都利落了不少。
“谢先生。”
谢黎磕了磕手里那五颜六色的掸子,笑着摆摆手。
“不谢不谢。”
宗颢冷哼一声,声音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谢黎看一眼空地正中那披头散发、好不狼狈的棕衣老者,脸上的表情很是惬意。
“你摆什么脸色给我瞧?若不是我出手,你现下已经死了。”
宗颢终于不再沉默,转而怪笑两声,声音桀桀。
“与师兄多年未见,你仍是这般令人生厌。”
谢黎似乎懒得搭理宗颢,只抬头看看今晚月色,又低头看看周遭这一片狼藉,半晌长叹一声。
“都说雨安这地方曾经盛产桑桃、是块宝地。依我看,阴气重了些,不大吉利,是时候除除晦气了。”
空地正中,燕紫缓缓擦去嘴边鲜血,手中长剑蓄势待发。
“原来他们拖时间,是在等你来。”
谢黎像是这才注意到对方的存在、转头看向他。
“那把剑,用的还顺手吗?”
燕紫转腕一震,先前沾染的鲜血便顺着剑脊尽数滴落。
“我用此剑杀过江湖中高手无数。算起来上一个不过数月之前,还是你安道院中人呢。不知院长可有去为她收尸?”
这话中有难以忽视的恶意,然而谢黎却只是叹息。
“昔日我赐名伯劳与她、燕紫与你,是希望你二人能互补所短、共同精进。然而你二人自入院后,便从未碰面。你窃剑遁走师门在先,她负气入将军府在后,确是动如参商,终难相见之命,相见必有一伤。”
“兵者相见,非死即伤,有何不妥?”
谢黎自袖中丢出两把短刀掷在地上。
“不错,但你千不该、万不该断了她的兵器。”
燕紫的脸上再次流露出那种难以掩饰的傲慢。
他自然是认得那副短刀的。
毕竟,能伤到他的人并不多,这副刀的主人他多少还是有些印象的。
从前,死于他剑下的人他从来记不清他们的脸,那些模糊的面孔太过平庸,无法在令他从自己的世界中分出半分精力。
“武者以胜败定论。弱肉强食,愿者服输。她的武学未入流,兵器同样卑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