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喜撑着伞紧紧跟随在李景淮身后。
黑色的油纸伞下更是透不过光,李景淮脸上阴鸷的神情就掩在伞面的阴影之下,只能看见黑影之外那薄唇略勾的弧度。
“水也好急, 殿下当心脚下。”
常喜的提醒显然白费, 李景淮的靴子不偏不倚正好踩在那从刑台上冲下来的血河之中。
仿佛一块磐石,阻在湍流的河道中, 凭一己之力, 势必要将这奔涌的水道拦腰截断。
常喜一愣,抬起头看向他的背影。
不知不觉中太子已经生得这样高了, 他要费力举起手中的伞才能够着他的头顶。
常喜又悄然比了比他的肩宽,不但高了还健壮了,他站姿挺拔,仿佛是一截永不折曲的松柏。
白驹过隙, 仿佛还在不久之前,他尚蜷缩在伞下,是一个满腹悲愤却无可奈何, 只能凄哀怨恨这天地不公、世道叵测的少年。
可眨眼间,他已经能够将这天捅破, 把这地掀翻。
将来,还要做这天下的主人。
常喜打小侍奉太子,看着他一步步走到如今,何尝不是与有荣焉,他将伞高高举起, 越发恭敬道:“殿下,我们回东宫么?”
李景淮在渐小的雨声中,抬了下眼睛。
浓云像是一块被拧干了的黑布,将水榨干后才不情不愿地逐渐散去,呼呼的风还在吹拂着树叶,将那些未坠地的水珠扫落。
将一滩滩的水洼溅起了涟漪,一圈复一圈荡开。
“严家那两个孩子找到了?”
常喜咽下一口唾沫,“找着了,人也没乱跑,就在严府背后的窄巷子里窝着,除了一身衣服,什么东西也没让拿。”
金乌卫按着族谱抓人,那两个小东西正是在被撕去的那一角。
虽然逃过了刑场的斩刀,可是谁知道太子会有什么别的处置?
常喜心中胡乱猜测。
“去严府。”李景淮声音在冷雨凄风中传来。
“雨终歇了!”白杏开心地伸出手,接过从檐下滑落的几滴水。
“是啊,好在这里的屋檐出挑深,不然我们定要被淋湿了。”沈离枝也跟着笑,笑过后又有些担忧。
“耽搁了这么久,回东宫的时间快到了。”
她们是奉徐少理之命,出宫办差,被门房管事登录在案的,几时出几时归都是有讲究,不好耽搁。
所以沈离枝才会有这样一说。
白杏拍了拍胸,“大人不必担心,我知道一条近路,我们走快点不会太迟。”
大雨来之前,她们正在隔壁的露天走市上选购异域的花种,不过市面上卖得不如特供的好,品质良莠不齐,她们花了一个下午才订了零零星星几盆,签了立据约好让花匠们明日送去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