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枝心底难以宁静,就像是指尖勾弦拨出的那一声清鸣。
清音不绝, 弦颤不止。
各色各样的马车陆续从她身边经过, 有人好奇地透过车窗打量她,好些人认出她就是刚刚在台上与何月诗合奏的那位沈二小姐。
在纷杂的车轮滚动声、人语马嘶声中, 一辆马车停在她的身前, 投下一片阴影。
沈离枝仰起头,见车帘后是一张倦色丽颜, 带着疏离的浅笑对她颔首示礼。
“沈妹妹不是和太子一块走了吗?”何月诗手肘撑在马车的窗架上,似乎很惊讶看见沈离枝独自檐下静立。
说完,她唇角笑意又深了些,带着歉意轻语道:“是我记错了, 原先沈大小姐都是和太子一块走的,沈妹妹作为东宫女官自然是要守着东宫的规矩,不能和太子同车而行。”
在谢府, 她是老夫人喜欢的表小姐,出了谢府, 说好听就是东宫的女官,说难听,那都是皇家的奴婢。
听到何月诗这挑衅的话,沈离枝微微弯唇,报以一笑, 做过上万次的动作,她能控制着脸上的笑一丝一毫都是尽美柔和的,“何小姐说的是。”
何月诗的视线在她无懈可击的笑脸上打了个转,不由微微眯起眼。
若说沈明瑶是心有七窍,八面玲珑。
那沈离枝更像那八风不动心的菩萨,就仿佛是没有世俗的喜怒哀乐,更让人看不透那一成不变的笑容之下到底是什么。
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全被那浅柔如春风一般的笑容掩得无懈可击。
以何月诗的能耐无法撕开那层笑容,找到自己想要的那点失落和嫉妒。
她有些不服气,之前在台上输了她一成,现在还没有缓口气,非要让沈离枝也不好过。
“说来我当真很羡慕你姐姐。”
何月诗望着她,幽幽叹了口气,直言不避道:“在上京时就有太子眷顾,哪怕做出那样的错事,转头还是可以风风光光嫁入裴家,不提那本是你的婚事,就说裴家肯接受她,外祖母定然出了很大的力,无论是你母亲还是外祖母都如此纵容她,就好像她无论做了什么都会被原谅。”
“你也羡慕的吧?”何月诗又从车窗里俯视而下,缓缓问她,“我听说,小时候你也很受宠的,毕竟你和珏哥生得一模一样,外祖母总说你们兄妹俩站一块就好像一对画上的仙童。”
沈离枝听见她提起孪兄,视线不由往上抬高了几寸。
天上清冷的月又圆了几分,无情地俯瞰大地,它从不被世间所影响,只日复一日重复着更古不变的阴晴圆缺。
不过很快她就回想起,她早已学会不再流泪,何须要抬起眼睛,强迫自己把眼泪逼回去?
再望向何月诗,沈离枝轻声回她:“长姐很好,外祖母和娘喜欢也是正常。”
沈明瑶确实很好,像一个会发光的小太阳一样,以前在沈府的时候总是听见她银铃一样的笑声,就连仆人的孩子都爱围着她。
就连从不亲近她的庶兄对明瑶也会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