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冷冷看着殿上的人, 不过数日,原本气势傲人的宁尚书,如今也成了鬓角花白的老者。可他早没有心了, 感觉不到任何怜悯。
凌烨方缓缓道,“宁尚书来晚了一步, 昨日除夕,宁妃在淑仪宫中用白绫自尽了。”
“……”宁志安抬眸看上来的时候,眼里几分颤动。
凌烨读出他眼里的几分愤恨与不甘,话语却依旧波澜不惊。
“朕并未下旨。”
“只是宁尚书许还不知道,宁妃自尽之前, 已身重奇毒。”
放在案前的那盒螺子黛,被江蒙恩送去了宁志安面前。
“这么名贵的东西,朕并未赏赐过她。想必宁大人该知道,这是从哪里来的。”
宁志安颤着手接来那盒子。锦盒纹路精致,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所制。单单这盒子尚已造价不菲,更莫说里头的螺子黛。宁志安虽居高位,可素来家风沉朴,用度虽不紧缺,可戒奢靡亦是一条家训。
然而长孙家便就不同了。长孙家的女儿从小到大,吃穿用度便都紧着京城最好的来,在官场中,也是人人皆知的谈资。
他抬眸与皇帝确认:“这螺子黛…有毒?”
却听皇帝冷道:“太医院查看过,这毒使人致幻,用久不过半月,便能食人心脉。”
盒子哐当一声,从宁志安手中落去了地上。不过一晃,又被他捡起来重新抱入怀里。当着大殿之上,一向言辞犀利、咄咄逼人的兵部尚书悲恸难言。
半晌,人方从地上伏了起来,将那锦盒举过头顶,一字一顿与皇帝道。“长孙家的罪行,并不止这盒螺子黛。还请陛下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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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夜幕之中挂着一轮血月。
凌烨身上的黑狐裘在风中鼓张了两下,裂裂作响。江蒙恩引着路,正陪着主子往惠安宫里去。
华清还在豫州,那胡康安的事,是华清手下华澜与他查得来的。
他知道那是胡家不受重视的庶子,在西厂已做了整两年的侍卫。而皇后出行往桂月庵之时,此人正是萧肃的一名普通部下。
惠安宫如今无人伺候,只剩下了裕贵妃一人禁足其中。那曾伺候过裕贵妃的蓝公公,亦在内务府的重刑之下,交代了个明白。
思及此处,凌烨负在身后的手,已紧紧捏成了拳头。桂月庵的那场大火许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陛下,惠安宫到了。”
“可要奴才们跟您进去?”
江蒙恩一旁小声提点。
他摆了摆手:“让他们在外候着,你随我进来。”那些皇家丑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身后宫门缓缓合上,江蒙恩手中的宫灯,仅能照亮数步青石板路。裕贵妃禁足不过十余日,惠安宫中已一片潦草狼藉。前殿内的古董的瓷片碎了一地,上好的楠木桌椅翻到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