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认得出人来,今日一早方执来衙门面见他,身边便跟着这位探花郎。去年秋闱殿上,是他亲点的人,却还未来得及指定官职,便让他暂且在家中候着。
“有什么话,起身来说。”
地上的人尊了旨,起来时轻掸了掸袖口袍脚,行止文雅,细致非常。月色下却见他又微微一拜,“陛下初来安阳,许不知这城中的生意。”
“哦?”凌烨听闻这二字,自起了些许兴致,“什么生意?”
“安阳城常与西北供粮不假,都是以刘家为首,将安阳存粮运往西北两省买卖。而安阳县主这三年来,受城边千顷良田供养,那些粮食实则多进了刘府的口袋,赚得回来的银钱,方与太守大人亦有几成分余。”
“此回水灾,他们将灾民拒之城外。却也未曾运出去过多少粮食,其中意图,陛下应该能明白。”
凌烨也已想到些许,“屯粮奇货,做高粮价,再卖给西北二省?”
“陛下圣明。”杜泽又是一拜。
父亲让他来相看,本想作这太守府上的女婿,可不论是这位太守大人,还是那位安阳县主,着实与他平素教养有所出入。
他原本还说服着自己,跟着那父女二人身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就罢了,要入仕途,总得学会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
只今日午膳席间,听一女子都敢那般提点于皇帝,方家只图自己享乐置民生于不顾,更让他这个探花郎无地自容了些。
待晚间这场酒宴不欢而散,他方寻得机会,单独来面见皇帝。
却听皇帝继续追问着,“你的意思是,他们手上都是有粮的?”
“陛下英明。”杜泽再是一拜,“陛下若有用得上杜某的,只管吩咐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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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阑珊,别院内流水潺潺。
星檀用过晚膳,便扶着丘禾在这别院内走了走。
假山园林,看得有些疲乏,高亭处走过一回,亦觉平平无奇。这府上庭楼建得规格颇高,却总少了几分苏杭的灵气。
只往自己寝间儿中回的时候,却正路过皇帝的厢房。
烛火是亮着的。清风吹过小窗,直将窗下桌上的画轴展了一展。画卷上的女子,一身青色竹服,梳一对绾髻,身落在秋千上,很是轻盈。
她心口似被什么碰了碰。
这院中此下无人,她方将丘禾留在门外,自行了进去。寻得那副画卷来仔细打量,见得女子一双赤脚,脚踝上那只嵌东珠的银丝铃铛,方恍惚知是自己。
画卷装裱虽装裱得精致,画轴却已有些浆水,是用过许久了。
她不记得皇帝与她作过像,即便是她住在养心殿那段时日,也因他政务繁忙,并未有过这些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