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花楼隔壁,就是范咏稼常去的脆音阁,那里就有她日思夜想的珍珠花丝龙凤镯。
掌柜的心善,知她买不起,倘若店里无贵客,就许她上手戴一戴。
“姑娘福慧双修,将来自有一番造化。”
她家一个不疯也无用的书生爹,一个不死不出门的娘,穷得叮当响,这造化,只怕还远着呢。
好在大伯争气,虽不会念书,却很会来事。他在秦王府崔长史跟前混了个眼熟,捞了个没品级的“官”,当个油水不少的跑腿,发达之后,对老母亲十分孝顺。
范祖母等着小儿子给她挣诰命,不想日盼夜盼二十年,终是等来了个笑话,自此就不大同他们来往。只每年舍二十两银子与学里,在孙子范咏生身上压个小小的注。
家里吃喝,全靠黄云娣手巧,能绣一手好活计,但靠这个,来钱也慢。
范咏稼七岁起,就潜心钻研厨艺,务必把吃食做得好吃些,说是省得浪费了食材,实则偷练手艺卖小吃攒私房。在学里,不管她要钱的饭菜,那自然是要敞开了吃。
这吃得好,看着自然就有福气,偏偏现下流行的,是弱柳花娇风。
所以,掌柜的这话,范咏稼爱听,也不爱听。
她轻轻地把镯子褪下来,双手捧着递还,笑盈盈道:“多谢掌柜,再攒些时日,就够了。”
“嗳,擎等着您光顾。”
这样的店,他家生意不红火,谁红火。
范咏稼找这款镯子,最先去的添香楼,头回试戴没银子付,再去,就遭了白眼和指桑骂槐。
范咏稼虽穷,也还有些读书人家的要脸,再惦记,也不再去。
有回寻爹路过,无意瞥见有人拿着镯子到檐下对着光验货,才改来的此处。
她没银子买首饰,巷子里红婆婆嫁了三次女,她引着来这处打了三次嫁妆头面,也算还了掌柜的一点人情。
掌柜的有些年纪,阅历处事有些沉淀,又喜她见人三分笑,有礼有度,还主动介绍些其它首饰让她看一看,试一试。
范咏稼并不心动,她心心念念的,就是一对珍珠花丝龙凤镯,一只也好。
手镯还在,同样式的,还有两对半。她卖零嘴攒的银子,只差那么一点儿,就够买一只了。
范咏稼抿着嘴偷乐,在观花楼侧门处,捡了披头散发重复唱“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的范韶。
“唱过啦,该回了。”
她爹疯是疯,却记着自己并没有金榜题名,永远只唱这前两句。别人吟此诗踌躇满志,他却将这两句唱得悲怆惆怅。
范韶怔怔地看着她,收了向外展的抒情手臂,问道:“你是何人?”
“你娘。”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