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波轻缓而坚定地开始陈述他的答案。他一定为了这一刻反复斟酌过,在脑内演练过,从措辞到语气,那在身前交叠的手指和恳切的眉间褶皱。兰波还没开口弥雅就本能地明白。这一次,将换兰波用言语逼她入死角。
“正因为我没有正面经历过这场战争,所以我才必须在这里。只有我能告诉你其他人无法告诉你的事,比如除了你所熟知的模样,世界还能是什么样子。这里的所有孩子都值得有个新的开始。但我也只是个普通人,一次只能向一个人伸手。弥雅,我希望你是我拉住的第一个。”兰波的视线追着弥雅看不见的蝴蝶走向记忆深处,那瞬间他身上尽是软弱的缝隙,以至于弥雅甚至不知道该先去戳破哪一处。
但他立刻重新看着弥雅,双眼里有起雾的湖面:“这的确是自我满足。我不否认。所以,弥雅,我也需要你的帮助。”
弥雅在他的注视下吞咽了一记。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还能露出笑容。
兰波轻声说:“求你了。”
弥雅像被魔咒定住,动弹不得。她干涩地眨眼,缓慢地从兰波带来的奇异震撼中抽身,喃喃:“这太奇怪了……这不对。”
“哪里?”
“一切。”
“那么我们就从零开始,一点点把一切修好。”
弥雅用力摇头:“你在胡说八道。这不可能。”
“我没有,”兰波拖动椅子,压在她隐形的红线边缘,“弥雅,战争已经结束了。不仅仅是这个国家,其他国家,这个世界都在改变。都在……变得更好。”
弥雅抓住了他一瞬间的犹豫,谎言的尾巴在摇曳。
但兰波抢先说:“至少,我希望是这样。”
“这叫痴心妄想。”
“那么,你必须离开这里、从这里毕业,去亲眼看一看外面的世界,才能证明我说的是错的。”
弥雅终于被逼到极限,浑身打颤,起身踢翻椅子,重重跺地怒吼:“即便我到外面……我也融不进去!那里没有我的位置!”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热气上涌,脸颊发烫,弥雅转身面朝墙角,抵达沸点的声音骤然冷却,“兰波教官,让我再问一个问题。你的家人,你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平时都在干什么?有几个兄弟姐妹?他们叫什么名字?你们平时在一起的时候……又都干些什么?”
兰波讶然沉默须臾,如实应答:“我父亲在银行工作,母亲在海外开始教别人家的孩子弹琴。弟弟伊万比我小五岁,还有一个小我七岁的妹妹安东尼娅。她在海外出生,从没见过我们的家乡。平时——”
他词穷,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平时的家庭生活。
“周日你们都干什么?一起度过吗?会去哪里?”弥雅没有回头,再次连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