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在那间屋子里多待一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行径……弥雅的想象力突然枯竭了,她一头撞进思维迷宫的死路尽头。她只想逃离兰波,离他越远越好。此前她只是本能地厌恶他,但当他以比艳丽的剧毒染料更湛蓝的双眸看着她,无比平静地宣告她在他眼中无罪,弥雅被恐惧击穿,一口吸干力气。
哪怕只是回忆与兰波的这段对话,她便再次被摁进接待室那狭小的深海底部,无法呼吸。
但接待室的门上锁。
弥雅打不开门,无法逃离名为兰波的地狱。
他走到她身后。
她开始发抖,膝盖打颤,往地上跌坐。
他想要什么?他想要对她干什么?他又想要对她说什么?还会说什么?
弥雅不敢回头。她不能被映照在兰波的眼睛里。不能让兰波看着她,否则她就会知道在他眼里,她究竟是什么样子。而那一定是她无数次向镜面伸手也不曾触碰到的真实。
锁芯转动,发出轻响。
弥雅惊得一跳,硬生生地将下意识抬起的头压下。但兰波身躯的残影还是闯进她的视野边缘,苍蓝的制服开始灼烧。白色的房间敞开,门外是更敞亮的午后,里外都在日光中灼烧,一切都在灼烧。
“我没有选择仇恨,决定成为现在的自己。弥雅,你一样可以做决定。”
兰波只说了这么一句。
弥雅捂住脸。她每次都只能在这里停下,调转方向重新回想这段对话的始末。
一只手搭住她的肩膀。
从下腹涌上恶寒,弥雅反手甩开,撑住露台水泥地面跳起。她靠在铁丝防护网上,瞪着来人,右手下意识地抓住自己的另一只手,小臂交叠护在身前。
“好久不见啊。”身材魁梧的教官抬起军帽致意,摸了一把板寸头,帽子归位。
“威尔逊……你想要什么?”
“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对方歪嘴嗤笑,慢悠悠地踱步靠近,“自从我们共同的朋友死后,我们还没好好单独聊过。我昨天才回来的,这不?立刻就来见你了。”
“我和你无话可说。”弥雅向侧后方退,勉强维持与威尔逊的距离。这是徒劳的。露台的出口只有一个,在威尔逊身后。只要威尔逊想,他就可以轻而易举抓住她。她挣脱不了,逃不掉。她很清楚这点。威尔逊也知道。
但威尔逊只是微微地蔑笑着,容她扮演猫鼠游戏中被逼入绝境的猎物。
有那么一瞬,弥雅真心觉得威尔逊还不如直接抓住她。被迟迟不降临的一线未来吊着太折磨人了。越逃对方兴致越高昂。念及此,她索性驻足不动。
威尔逊满意地加深笑容,走到她面前:“听说你向汉娜申请换教官?正合我意。原本接手斯坦手下学员的应该是我,但不知怎么你被安排给了一个凭空冒出来的新人。交给我吧。”
“不需要你白费心思。我不会成为你的学员,死都不会。”
“那就死一次给我看啊。就在这里。”
世界被掀翻了。世界沉入海底。
一个弥雅被冲击推出了身体,飘浮在麻木的洋流中。另一个弥雅躺在那里溺水,恐慌中本能地朝着露台出口方向看。有没有人,有没有人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