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给他劝说的机会,她又主动提出:“我忽然记起来,其实有一个我想去的地方。”
兰波眼睛亮了一点:“你说。”
“帝国广场。”
她看到青年的眼眸里腾起遮住光点的暗潮。
想了想,她纠正自己:“现在那里改名叫联邦广场了?”
兰波没立刻答应。
她挑衅似地问:“不能去那里?”
兰波看着侧视镜汇入车流,温和地答道:“当然可以。”
沿着主街向北,大约五个街区之外便是曾经的帝国广场。俯瞰广场的宏伟建筑群摄人心魄,外立面上的雕刻与人像见证了这片土地的数百年历史:最初是王国时代的宫殿,后来是帝国货真价实的大脑和心脏,如今则在迅速重建之后成为新联邦议院的所在地。
这座政治中枢面前的宽阔广场见证过不止一次浩大的集会和阅兵仪式,本身就是一个有力的符号。那个年代遗留下来的影像资料中泰半包含以相似角度、相同顺序出现的一系列镜头:先是从上方鸟瞰帝国广场,而后拉近,聚焦到广场中央首领雕像,而后再次拉远,镜头略微向上抬,仰拍比肉眼看更为壮观的建筑物。
“其实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阖上车门,弥雅隔着宽马路眺望广场。她向兰波笑了笑,提前为他开释可能有的疑惑:“我从没被选上参加这里的少年军检阅仪式,一次都没有过。”
兰波仿佛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又或者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她哂然:“广场上好像没普通人。”
只有鸽子和穿藏蓝制服的警卫。
“现在这附近的警备等级还是很高,所以只能在马路这边远看。”
弥雅恍然点头,看上去并不遗憾。
她确实没什么遗憾。提出来这里也是心血来潮。
在莱辛改造营的最初半年,那时里面的学员还都来自精英部队。不止一次,有人突然说起在帝国广场上接受首领检阅的事。房间里的气氛就会突然变化。好像有个泡泡胀开撑满四壁,随后在所有人眼前炸裂。有的人看到理想幻灭,有的人看到邪恶倾溃。
那样的时刻,弥雅总感觉自己在那个泡泡外面。
她不会因为这个地名而心潮澎湃,或是感到懊悔难耐。
“但首领的雕像真的已经不见了。”弥雅自言自语。
可能战争结束对她来说也是类似的东西。
理所当然地接受它存在,它竖起倒下、开始结束,在她的人生里掀起余波与震荡,但又都与她没有直接关联。
“那座雕像被拉倒在地的时候,我在场。”兰波突然开口,像在回应她的感慨,又似乎并非如此,“我就站在马路的这一侧远远看着。”
“市民在他的脖子上套绳索,像行绞刑,然后就那么扯着往后往下拉,直至雕像面朝下轰然倒地。欢呼声和口哨声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