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以前,沈沅后午本是要小睡一会儿,今日却叫陆浔闹得心神不宁,了无睡意。
临摹到“色授魂与,心愉一侧”时,沈沅停住了笔。
目光怔然地盯住这八个字。
她心知陆晋最受不住的就是这八个字,才一面对她念念不忘,一面又阅女无数。
而陆浔呢?看中的除却她是陆晋妻子的身份,不也是这副皮囊吗?既然当夜她已做到那种地步,今日在他面前又何必扭扭捏捏,岂不是惹他不快?更何况,陆浔从未明说过不让她去承恩皇帝,若她一时惹怒了他,说不定他真会把自己扔到新帝的龙榻上。还有沈家,比之祖母心疼失望,沈沅更担心的还是沈家存亡安危。
纸上的墨迹干了,沈沅坐于案后执笔却久久未动。
…
当夜陆浔没回九重阁楼,自然不知一辆马车在外面等了他一夜。
瓢泼的血水,黑漆沾血的头颅滚出方寸远,至门前,那人眼珠瞪大,情状可怖。
陆浔蹲于那人身侧,短刀尽数扎进后狠狠剜了两下,直至出现一血肉窟窿,他方把刀拔出,尚且发热的血溅了他满脸。
…
棚户人家外,传来孩童欢笑嬉闹的声音,“爹爹,爹爹,我回来了!”
男童兴奋地跑了满头汗水,手里提着从河里捞打出的活鱼,激动欢喜跑至门前,脚下仿佛踢到一圆滚滚的东西,男童好奇地弯腰看去,见是一圆滚滚的球儿。蓬发污乱,他剥开乱发,露出一张熟悉的人脸。
男童惨叫一声,惊恐至极,连连后退,哀嚎嘶吼道,“爹爹!”
陆浔隐藏于暗处,短刀的锋芒在光下已现出,眸中杀意尽显,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屠戮的恶人,即便是他们的后代子孙,他也会一刀一刀地亲手杀掉。
那些人该死,这都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院门男童不知危险逼近,尚沉浸在失去阿爹的痛苦之中。
陆浔身形已经闪了出,正欲上前,侧身行过一辆马车。此时将将天明,宵禁方解不久,街上少有行人。他侧眼瞥过这辆马车,车厢内坐一曼妙女郎,妆容精致,身姿窈窕,陆浔再熟悉不过。
他望向马车驶过的方向,短刀垂手,回头望一眼痛苦的男童,神色漠然片刻,终是转身走了。
男童并不知,自己方才已经历一场生死。
…
陆浔杀了一夜的人却并不觉疲倦,反而眼中光亮,肖似兴奋。再也没有什么,能比血刃仇人更让他痛快了。
净室氤氲升腾热气,陆浔仰躺于浴桶沿儿边,这已经是换了第三次水,可他依旧能闻出令人厌恶的腥臭,在冰冷的人血里泡太久,他都忘了人该有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