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这个人又来了。白露心想,这回可别撩完就跑,至少回我一句。
“是,是,首长大人。像我这样特殊的存在,真是万千向导里挑出一个幸运儿。那么请问长官,你愿意成全我的幸运吗?”
这次褚锋沉默地时间有点长。良久之后,他认真的回答道,“是的,我愿意。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帮你。”
他尽量把嘴角弯出一个向上弧度,然而苦涩并不会因为甘愿而退去。如果你注定只能爱上向导,为什么又那样对待我呢?褚锋眼睛看向自己的精神体,也许在你心里,我始终是辛巴,是一只狮子。身体受伤会痛,心不会。
白露发觉今天晚上的大狮子格外蔫答答。就连平时最喜欢的梳毛,都提不起兴致。她担心是觉醒异能导致的精力不济,坚持再检查一次。
长官非常配合,默默的躺进检查舱。结果非常理想,泰坦素被吸收了一部分,内伤也在缓慢的恢复。一切貌似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可是她就是觉得大狮子很不开心。“你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大狮子摇摇头。
白露忧心忡忡地从头至尾捋它的毛,“要不,我还是找李院长来给你看看吧?”
“不必。我的情况特殊,药剂、手术都无效。李院长也只是嘱咐我睡修复舱而已。”
白露皱眉,翻看之前的医疗建议,“修复舱也只能起到辅助作用,最关键的还要你自愈。我觉得,你可以试试将精神体回收,完全休眠。效果应该更好。”
褚锋看向白露,欲言又止。
“你想到什么就说呀。”
“我不想完全休眠。让精神体陪着你,不好吗?”
白露笑了,伸手捏捏大狮子的肉爪垫,“笨蛋,要陪我什么时候不行?现在你的身体重要。”
褚锋眼睛瞬间亮晶晶的,“真的吗?”
“那还有假?快,现在就回收,你躺进修复舱里好好睡一觉。泰坦素已经吸收了一部分,排异反应也在减轻。也许你明天早上醒来,就好了也说不定。”
褚锋站在原地,“其实我…我不喜欢睡在这里。如果精神体在外面保持清醒的话,勉强可以。完全休眠,我可能做不到。”
白露看向那个蛋型的巨大修复舱,里面的气体可以辅助人类放松心神,快速进入沉眠。营养补充剂和躯体修复剂,都是根据褚锋的情况特别配制的,是他的最优效果。
但是,这是她第一听褚锋说“做不到”,这种感觉很奇妙。他看起来似乎无所不能,永远一副坚定而自信的样子,竟然会“不能”在这个蛋型舱里睡一觉?
也许是白露没说话的缘故,大狮子渐渐不安起来,在她脚边走来走去。褚锋犹豫了一下,“我可以试试。”
白露马上安抚的拍拍它的头,“不用勉强。”同时链接到褚锋的精神海,精神力如微风拂面,轻轻安抚他有些紧张躁动的情绪。
被向导安抚的舒适和愉悦迅速将他从不安里拉了出来,褚锋有些不好意思。这也是他第一次在白露面前显现哨兵的狂躁反应。虽然症状极轻。
【我其实,很难在狭小的空间里放松心神。】
褚锋给她看了一段记忆。
那是一个洁白而空旷的房间。屋顶有三四层楼高,面积极大,有点像白露上辈子见过的厂房。不同的是四周墙壁都是白色,没有窗户,灯火通明。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极高大的老人,他低头看向“我”,说道,“很好,前面的测试你表现不错,合格了。从现在开始,你要学习的是,怎么保证自己活下去。不要在刺杀或者偷袭中丧命。”
她听到“我”用稚嫩的童声说,“是。”
之后的训练枯燥而乏味,男孩不断重复一次次躲避的动作,直到形成肌肉记忆。模拟刺杀的武器虽然没有开刃,但是仍把他伤得浑身青紫。冷兵器训练后,就是热武器。那竟是真的镭射光线,只是细一些而已。一旦躲避不及时,就会在身上形成一道针眼大小的贯通伤。
白露看看都觉得残忍。
记忆里时光的流速是加快的。休息铃声响起,一直监督他训练的老人亲手给他一袋营养液, “从今天开始,你不睡床,用这个休息。”
机器人搬来一个蛋型的舱。
男孩遵命躺了进去,老人递给他三支恢复药剂,“只有这些,用完了,你就得自己挺着了。晚上既要休息好,又不能放松警惕。”
舱门闭合,世界一片漆黑。
白露听见男孩一声闷哼。褚锋训练时就断绝了她的共感,白露自己链接上,顿时觉得手臂生疼,匕首刺伤?共感立即被褚锋断开。
【这个舱可以并排躺下两个人,有一半的闪躲空间。我曾在这里,集中训练了半年。】
白露要很仔细的感应,才能听见细微的破空声。
白天的训练,压榨了男孩几乎所有的体力。舱门合上时他立刻睡了过去,那些微的声响,根本不足以唤醒他。这次又添一道穿透伤。
白露已经从第一视角转换成旁观者。
看着他不断在睡梦中被袭击,惊醒,裹伤,警惕,不小心睡着。然后再次被袭击。循环的重复着这个能把成年人逼疯的过程。
那个外表圆润温暖的蛋型舱,内里布满了尖刺和镭射光线。毫无预警的袭击躺在里面睡觉的孩子,让他夜不能寐,让他不断被疼痛惊醒。对于初学者,只有保持时刻的警惕,才有可能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躲避伤害。
可是他太累了。训练了整整一天,晚上需要休息。
这个蛋型舱的目的就是让他在刺激下不断的进步,直到最后,即使在睡梦中也能保证绝对的警惕。可是这个过程太过于残忍无情,冰冷的机器不会顾忌受训者的年龄或是经验,只会按照预设的程序,进行随机攻击。
记忆回放已经中止了。白露却隐约听到那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在漆黑的夜里,轻轻的啜泣声。“有人在吗?”他无助的问。
有的,有人在。白露看着这个已经长大了的孩子,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精神丝线轻柔的抚慰着精神海里,因这段回忆而生出的一道道小裂缝。把它们一一修补,填满,再轻轻的抚平,就像给大狮子顺毛一样温柔耐心。
【是谁想出这个该死的训练方法的?】
【我祖父。】
白露一口气哽在喉咙里。
【他已经作古了。】
那就更没法找人算账了。白露只能抱住大狮子,揉了揉它的背毛,【那后来,你是怎么逃离训练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