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忧凝了回神,努力用纯然医者的心态来看眼前人,免得显得他像随时随地图谋不轨,想着,他抬起贺兰瓷的一只脚腕,又看了一眼脚踝处,没发现什么红肿,遂起身收拾药瓶,顺便净手。
贺兰瓷在榻上平复了一会,才放下裤腿下了床。
她把白天问到的,见到的,都记在了那本空白的小本子上,但因为问得人家太多,还有些不太确定,知道陆无忧记性好,便来确认下。
果然,陆无忧看了几眼,就把白日那佃户的话,几乎一字不漏地复述出来。
贺兰瓷查缺补漏,这时候又觉得他记性好,还是挺好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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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天里,贺兰瓷照样走走问问,写写记记,陆无忧总觉得她兴致好像比去城郊的荷花潭还要高些,只是他们俩每每一早出去,快天黑才回来,另外几位官员看着他的眼神都格外微妙,震撼中夹杂些许羡慕。
陆无忧有心解释,道:“我去陪夫人逛逛而已。”
另几位官员却都根本不信——这乡野小村,带个漂亮夫人有什么可逛的。
更何况那漂亮夫人每次还都逛到疲惫不堪才回来。
年轻人可真是精力无限。
不知不觉,他们清丈已持续了一段时日。
态度良好的都走得差不多了,下面的逐渐开始有管事推诿,不肯配合,或者开始故意找茬找事,不让他们去量,硬生生拖耗着。
还有个管事哭丧着道:“我们庄子前些日子走了水,良田都被烧了啊!各家佃户呈报的账簿也烧没了!几位大人来查,我们这是真的啥也没有了啊……”
双方还在互相扯皮,贺兰瓷微微张嘴,似想说什么,陆无忧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想说就说。
贺兰瓷便大着胆子道:“走水的地方我看过了,田地加起来也不过几亩。佃户我也都问过了,若……有需要,可以帮忙重填账簿。”
户部官吏忙着清丈,是没这个工夫。
待看完贺兰瓷挨家挨户的详实记录,他们不由微惊,看向陆无忧,都以为是他弄出来的,不料陆无忧微微一笑道:“这是我夫人的爱好,各位不必意外。若能帮上大家的忙,自是最好。”
众人这才想起,这位美貌绝世的夫人还是那位出了名,搜检不要命的左都御史贺兰大人的女儿。
只是长得太美了,下意识会让人忽略她其他的地方。
车行车走,很快便到了最繁难的几位权贵的田地。
庄子上的管事强硬、冷酷、不近人情,以往大抵就在本地作威作福,连本地官吏的账都不买,虽然见是京官,态度没那么恶劣,但还是叫人吃了闭门羹。
他们带的官兵人手不够,从本地借调,本地县令也很是无奈道:“那可是世代公侯啊!又和圣上关系亲睦,下官也很为难啊,真要得罪狠了,人马上就能把我的乌纱帽给摘了……”
但清丈又不能不继续,两方人起了冲突,竟是大打出手,硬是把官兵死死拦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