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看着她消瘦不少的模样,和蜡黄的面色,意识到适才那宫人所说的时日无多是真的。
毕竟是自己母亲,便是再生气,此时他也无法做到和先前一般心狠。
最终,他还是举步往前走去。
当他在床沿边落座时,太后干涸的双唇拉起一抹笑。
“陛下,你还在……怪吾吗?”
天子知道她在问什么,也看到了她眼中的一抹期望。
“都过去了。”他于是说了这么一句,“母后好好养身子,不要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于您的身子无益。”
他这话听上去似乎是不再怪先前的事,可言语之间只说了让太后好好养病,旁的再未提及,这让太后有些着急起来。
“陛下,吾咳咳……”因为说得过急,导致她刚说了几个字便剧烈咳嗽起来,可她已经病了好些时日了,眼下就连咳嗽都显得没什么力气。
天子别过头看着她苍白的脸上因为咳嗽,颊边浮现出的不正常的红晕,最终伸手轻轻替对方顺气。
“朕知道母后要说什么。”他一面替对方顺气,一面道,“但先前的旨意下了便是下了,断没有收回的道理。况子不教父之过,周成纵得自己儿子在京中作威作福,强抢民女,肆意践踏大恒律法,朕只是捋了他的官职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怪只怪他心思太大,最终害人害己。”
他说的周成,便是当初那个被先皇后兄长打死的京中一霸的父亲,也就是太后的兄长。
秦淮瑾在先皇后故去后,从若月那里知晓,原来太后曾因着自己内侄之死而迁怒先皇后,且磋磨了她很长一段时日。
若月说,先皇后身子不好,便是从那时开始的。
秦淮瑾知道后,便派人去查,结果查出了太后内侄被打死的真相。
然后才明白,为何先皇后逝世前的那段时日,太后忽然态度转变如此之大,一副恨不得让他立时三刻废后的模样。
原来都是因着迁怒。
在秦淮瑾看来,若非当初太后坚持要接手敏昭仪小产一事,若月和云容就不会被送去宫正局。云容也就不会死在那里,之后的事也就不会发生。
先皇后……就不会薨于长安殿。
这一切,有一半的缘由是太后。
所以他开始疏远太后,同时下了旨捋了周成的官位。
他终归是念感情的,想着太后是他亲生母亲,因此只治了周成一人,并未牵连旁人。
可秦淮瑾并未料到,周成这些年仗着自己妹妹是太后,在朝中做了不少动作。他被捋了官职后,结党营私、排除异己那些罪证便都被人检举了出来。
秦淮瑾登基十年,尚书令一职始终空缺。
周成身为右仆射,却始终窥觊尚书令一职,在朝中汲汲营营多年,想着有朝一日能做到那个位置上去。
对方的一些小动作秦淮瑾并非不知,只是先前因着太后的缘由,都没怎么计较。且周成在天子跟前惯会伪装,总是一副不追求名利的模样。